2015年苏州葑门横街的清晨，总裹着一层淡淡的烟火气。五点多，卖菜的阿婆就挑着竹筐占了摊位，青菜上还挂着露水；炸油条的师傅站在油锅前，面团一拉一拧，丢进滚油里，瞬间腾起金黄的油花，滋滋声混着香气飘出老远。徐骁站在“阿婆馄饨”的摊子前，看着老板娘用竹勺舀起一勺泡泡馄饨，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肉馅，盛在青花碗里，撒上虾米和葱花，热气氤氲了眼镜片。
“小伙子，刚上班啊？”老板娘笑着递过馄饨，“看你天天来，是附近学校的老师吧？”徐骁点点头，咬了一口馄饨，皮薄馅鲜，汤头带着猪油的香——这是2015年横街独有的味道，后来改造后，很多老摊子都没了，再也吃不到这么地道的泡泡馄饨。
今天徐骁要去学生会对接工作。昨天和林静商量后，他想搞一个“校园故事征集”活动，需要学生会帮忙借阶梯教室，还要找几个学生志愿者整理稿件。老校长说过，学生会里有不少王主任的人，让他多留个心眼，但徐骁觉得，只要是为学生好，总能说通。
走进学校，老槐树上的知了己经开始叫了。教学楼的墙皮有些剥落，走廊里堆着废弃的课桌椅，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束里跳舞。学生会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游戏的声音。徐骁推开门，看见三个男生围着电脑玩《英雄联盟》，键盘敲得噼啪响，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是学生会主席张扬——后来徐骁才知道，他是王主任的亲侄子。
“谁啊？进来不知道敲门？”张扬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屏幕。徐骁耐着性子，笑着说：“我是新来的辅导员徐骁，想跟你们对接一下‘校园故事征集’的活动。”张扬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徐骁一番，嘴角撇了撇：“徐老师啊？这事我们知道，王主任跟我们打过招呼了。不过阶梯教室最近用不了，学生会要组织学生去拙政园搞‘文化实践’，得用场地排练节目。”
徐骁愣了愣，拙政园是苏州的5A景区，这个季节正是游客多的时候，组织学生去搞实践没问题，但要说排练节目占用阶梯教室，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刚想开口，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跟他争，教室没被占，他故意刁难你。”女生正是陈雪，后来徐骁的得力干将，当时还是学生会的干事。
张扬看见陈雪的动作，脸色一沉：“陈雪，你捣什么乱？出去！”陈雪咬了咬嘴唇，没动。徐骁接过纸条，心里明白了，笑着对张扬说：“既然要排练节目，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我刚才路过阶梯教室，看见门是锁着的，里面也没人，是不是你们还没开始排练啊？”
张扬的脸一下子红了，梗着脖子说：“我们下午才排练！徐老师，你刚来学校，不懂规矩吧？学生会的事，得按流程来，你得先提交申请，找教务处、德育处签字，最后还要王主任批，不然谁给你借场地？”他把一张申请表格扔在徐骁面前，“诺，先填这个，明天交过来，能不能批还不一定呢。”
徐骁拿起表格，上面列着十几项需要签字的部门，光教务处就需要三个不同老师的签字，明显是故意设置障碍。他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行，我按流程来。不过张扬同学，我听说你是中文系的，上次林静老师还夸你作文写得好，这次‘校园故事征集’活动，正好能让你发挥特长，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写一篇投稿啊。”
张扬没想到徐骁会提林静，他最怕林静老师，因为林静曾经当众指出过他作文里的抄袭段落。他脸色更难看了，挥挥手说：“行了行了，你赶紧填表格，别在这烦我！”徐骁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陈雪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徐老师，你别理他，他就是仗着王主任的关系，在学生会里作威作福。上次有个同学想借音响搞社团活动，他故意说音响坏了，结果第二天就借给了他自己的朋友。”
两人走到校门口，正好看见一个卖海棠糕的摊子，老师傅正用小铲子把海棠糕从模具里取出来，外皮金黄酥脆，上面撒着芝麻和瓜子仁。徐骁买了两个，递给陈雪一个：“尝尝，苏州的老字号，挺好吃的。”陈雪接过海棠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里面的豆沙馅很足，她小声说：“徐老师，其实申请表格不用找那么多人签字，德育处的李老师人很好，你跟他说清楚是为了学生活动，他肯定会签的。还有，阶梯教室的钥匙，后勤处的张师傅有备用的，你要是急着用，可以去问问他。”
徐骁心里一暖，没想到刚到学校，就有学生愿意帮他。他点点头：“谢谢你啊，陈雪。你要是对‘校园故事征集’活动感兴趣，也可以来当志愿者，咱们一起把活动做好。”陈雪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我愿意！我早就想搞点有意思的活动了，总比跟着张扬混日子强。”
两人聊了一会儿，陈雪要去上课，徐骁则拿着申请表格去了德育处。李老师果然很好说话，听徐骁说完活动内容，当即就签了字，还说：“徐老师，你能想着为学生搞活动，是好事，王主任那边要是有阻力，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说。”徐骁谢过李老师，又去了其他几个部门，虽然有些老师不太情愿，但听说是为了学生，也都签了字。
下午，徐骁拿着签好字的表格去找张扬，张扬不在办公室，只有一个干事在。干事说张扬去校门口的网吧上网了，徐骁只好把表格放在张扬的桌子上，嘱咐干事转告张扬，明天他来拿批条。
第二天一早，徐骁又去了学生会办公室，张扬不在，桌子上的申请表格不见了。他问旁边的干事，干事支支吾吾地说：“昨天张扬回来，看了表格，好像扔垃圾桶里了……他还说，徐老师要是识相，就别搞什么融媒体活动，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徐骁心里一沉，他知道，这是张扬给的“下马威”，也是王主任的意思。他走出办公室，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心里没生气，反而更坚定了要把融媒体搞起来的决心——他就是要让王主任看看，只要是为了学生好，就算有再多阻力，他也能把事情做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静打来的，林静的声音有些急：“徐老师，你赶紧来教务处一趟，王主任说你没按流程申请，就私自联系学生搞活动，要找你谈话！”徐骁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朝着教务处走去——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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