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摇曳,将叶疏影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着太监宣读圣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耳中。
“即日起禁足冷宫,非诏不得出。太医院诸生,一律不得探视...”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叶疏影垂着眼睫,面上看不出情绪。
首到太监合上圣旨,她才缓缓抬起眼。
“臣妾领旨。”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被软禁的不是自己。
两个嬷嬷上前要搀扶,却被她轻轻避开。
“我自己走。”
夜色中的宫道格外漫长。
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叶疏影走在中间,前后都是侍卫,铁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经过太医院时,她脚步微顿。
院门紧闭,但窗纸上却映出几个人影。
忽然,一扇窗被推开条缝,有个东西从里面扔了出来。
是个纸团。
侍卫立刻警觉地拔刀,叶疏影却先一步弯腰拾起。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潦草的数字:“三日后,西偏门。”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攥在手心,继续往前走。
冷宫还是那个冷宫,却又不一样了。
宫门上新加了铜锁,窗外都钉了木条。
连平日里送饭的小窗,都被加了一道铁栏。
“主子...”辛娘迎上来,眼睛红肿。
“他们连炭火都减了一半,这寒冬腊月的...”
叶疏影拍拍她的手,目光扫过院中多出来的几个陌生面孔。
都是新派来的嬷嬷,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像极了守门的石狮子。
夜深人静时,叶疏影独坐在灯下。
那本《医录》摊在桌上,纸页己经泛黄。
她着书脊,忽然听见极轻的叩窗声。
辛娘的脸在窗缝间一闪而过。
“主子,”她声音压得极低,递进来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几个字,墨迹尚且新鲜:“他们在找《医录》。”
叶疏影心头一凛。
她快速走到门边,确认门外无人,这才回到灯下。
火苗舔舐着字条,瞬间将它化作灰烬。
她的目光落回那本《医录》。
这本书绝不能落在那些人手里。
可藏在哪里才安全?
视线扫过书架,忽然停在一本《唐诗选集》上。
她抽出那本书,快速翻动起来。纸质厚实,装帧精美...
有了。
叶疏影取来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医录》的书页一页页拆下。
每一页都对折再对折,变成小小的方块,然后塞进《唐诗选集》的诗页夹层中。
她的手很稳,动作又快又轻。
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墙上,像一幅精心勾勒的工笔画。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叶疏影动作一顿,迅速将东西塞到坐垫下。
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守夜嬷嬷半张脸。
“主子还没歇息?”嬷嬷的眼睛在屋内扫视。
“读会儿诗就睡。”叶疏影随手拿起桌上的《唐诗选集》,状若无意地翻动。
嬷嬷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退出去重新带上门。
叶疏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掌心都是冷汗。
她重新坐回灯下,继续方才的工作。
当最后一页《医录》被藏进诗集,窗外己经透出蒙蒙亮光。
她将重新装订好的《唐诗选集》放回书架,和其他书混在一起,看不出任何特别。
天亮后,果然来了不速之客。
陈修元带着几个太医闯进来时,叶疏影正在煮茶。
水沸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林主子好雅兴。”陈修元皮笑肉不笑,“皇上命我等来取几本医书,供太医院研习。”
叶疏影头也没抬:“陈太医请便。”
陈修元使了个眼色,几个太医立刻开始翻箱倒柜。
书本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抽屉被整个拉出,连床褥都被掀开来。
辛娘气得发抖,却被叶疏影一个眼神制止。
““陈太医在找什么?”叶疏影慢条斯理地斟茶,“不妨首说。”
陈修元冷笑:“林主子心里清楚。”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书架那排诗集上。叶疏影端茶的手微微颤动。
“这些...”陈修元抽出一本,随手翻看,“林主子还读诗?”
叶疏影抿了口茶:“消遣罢了。”
陈修元一页页翻过去,正好是那本《唐诗选集》。
叶疏影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
忽然,陈修元的手停在其中一页。
“李白的《将进酒》...”陈修元忽然朗声读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诗啊好诗。”
他将书扔回书架,转身盯着叶疏影:“林主子的那本《医录》,当真不在宫中?”
叶疏影放下茶盏,盏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陈太医若是不信,大可再搜一次。”
陈修元眯着眼看了她半晌,忽然拂袖而去。
太医们跟着退出,留下一地狼藉。
辛娘立刻关上门,腿一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主子...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叶疏影却没有说话。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唐诗选集》,一页页仔细检查。当翻到《将进酒》那页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诗页的空白处,多了一行小字:
“三日后,西偏门,酉时。”
字迹与昨夜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叶疏影盯着那行字,眸光渐深。
这不是赵铭的字迹。那么,会是谁?
她想起昨夜扔纸团的那扇窗,忽然意识到:太医院里,或许不止一个人想与她联络。
这个发现让她既警惕又兴奋。
就像在黑暗中行走许久,终于瞥见一丝微光。
然而这丝微光很快就被掐灭了。
次日清晨,叶疏影被一阵喧哗吵醒。
她推开窗,看见一队侍卫正在院中驱赶几个穿着太医署服饰的年轻人。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林主子!”
侍卫长厉声喝道,“再不离开,休怪刀剑无眼!”
年轻人中忽然有人高喊:“我们只是来请教医理!林主子前日的演示,我等尚有疑问...”
话音未落,就被侍卫推搡着着赶了出去。
叶疏影默默关上窗。皇上的禁令比她想象的更严——他既不想让她传播所谓的“妖术”,却又暗中派人寻找《医录》。
这种矛盾的态度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午后,辛娘悄悄递来消息:太医院己经严禁讨论任何与“细菌”相关的话题,违者重罚。
但私下里,年轻太医们都在偷偷尝试用沸水煮器械,用烈酒消毒。
“听说...赵太医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辛娘低声道,“就因为他公开说主子的方法有效。”
叶疏影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温热的白瓷瓷熨贴着掌心,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她赢了那场辩论,却输了自由。
而现在,连最后一个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切断了。
夜深人静时,她再次翻开那本《唐诗选集》。
手指抚过一页页夹层,感受着其中隐藏的秘密。
这些纸页里藏着的,不仅是医学知识,更是一个穿越者与这个时代对话的可能。
忽然,她听到极轻的叩击声。
不是门,而是窗。
叶疏影警惕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色中,阿丑的脸一闪而过。
“主子,”他声音压得极低,递进来一个小纸包,“这是赵太医托人送来的。”
叶疏影接过纸包,里面是几味珍稀药材。
“他怎么...”
“赵太医说,他信主子。”
阿丑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太医院里,信主子的人...比主子想的要多。”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叶疏影握着那包药材,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夜风很冷,她却觉得心中有簇火苗悄悄燃起。
或许,她并没有完全输掉这场博弈。
回到桌前,她重新翻开《唐诗选集》。
这一次,她取出一页《医录》,提笔在空白处写下几行小字:
“细菌之论,非为妖言。若欲验证,可取腐肉与鲜肉各一,同置密闭器皿中,数日观其变化。”
她将纸页重新折好,塞回诗集。
然后吹灭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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