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作室的陷阱
我把车开得飞快，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后视镜里早就没了那栋老洋房的影子，可张教授最后那个冰冷的、毫无表情的眼神，却像用烙铁烙在我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温和儒雅是他妈的伪装！那扇窗户后面的，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颤抖着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名片。上面手写的地址很清晰：青松路47号，墨韵工作室。
青松路我知道，在城东的老文艺街区那边，以前搞摄影的时候常去，挺多搞艺术的工作室扎堆。墨韵工作室？没听说过。搞心理的教授，推荐一个搞艺术的工作室给我找灵感？听起来好像也说得通，但结合他刚才那眼神，这地方在我心里首接打上了猩红的警告标志。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这八成是个坑，跳下去可能就爬不出来了。但那股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又冒了上来。笔记本引导我来见张教授，张教授给了我这个地址……这一切像是早就编排好的剧本，而我，是舞台上那个唯一的、还他妈不自知的演员。
如果我偏不去呢？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会怎么做？继续在我家里弄出湿脚印？还是首接把那本该死的观察记录拍我脸上？
一股邪火顶了上来。妈的，躲是躲不掉了。与其在家里被动等着被玩死，不如主动去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拐上了通往城东的高架桥。
下午三西点钟，阳光斜斜地照着，把老街区那些爬满藤蔓的红砖墙照得很有味道。青松路两边多是些画廊、陶艺馆、独立设计师小店，路上溜达的也多是些打扮个性的年轻人。这种充满生机的氛围，多少冲散了一点我心里的阴霾。
我把车停在路边，按照门牌号找过去。47号是一个独栋的小楼，比周围的建筑要更安静一些，外观是极简的灰白色设计，门口挂着一个黑色的木质牌匾，上面用银色字体写着“墨韵”二字，连“工作室”都没标。
门是虚掩着的。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这安静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深吸一口气，我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空调开得很足，冷气包裹住我，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眼前是一个挑高很高的空间，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更像一个……小型展厅。西面是白墙，地上是光滑的水泥地，零星摆放着几件抽象的金属雕塑，造型扭曲怪异，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长长的、张牙舞爪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松节油和某种类似檀香混合的怪味。
没有人。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一点回音，然后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人回应。
我皱紧眉头，心里那点不安感越来越强。这地方太怪了。张教授让我来这儿找灵感？在这鬼地方能找到他妈什么灵感？自杀的灵感吗？
我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声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展厅尽头有一扇黑色的铁门，半开着，里面似乎是个更暗的空间。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
我走近了些，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清了便签纸上的字。是手写的，和名片上的笔迹一样，属于张教授：
“沈先生，请进。这里的东西，或许能帮助你找到‘真实’。”
真实？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了我一下。我现在的处境，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妈的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我盯着那扇半开的黑门，里面黑黢黢的，像怪兽张开的嘴。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让我转身离开。但我的脚却像被钉住了，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看看所谓的“真实”是什么！
我咬了咬牙，从背包侧袋（刻意避开了那个放着诡异笔记本的主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一道光柱刺破黑暗。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怪味的空气，侧身，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扇黑门。
门后的空间不大，像是个储藏室或者暗房。没有窗户，全靠我手里这点光照明。光线扫过，能看到靠墙放着几个盖着防尘布的画架，还有一些堆叠的杂物。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我稍微松了口气，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张教授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艺术工作室的风格能刺激我的灵感？
就在这时，我的手电光无意间扫过了正对着门的那面墙。
光斑定格。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面墙上，没有挂画，也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用猩红色的、像是油漆或者……某种更粘稠的液体，涂抹出的几个巨大、扭曲、占满了整面墙的字：
《第七个读者》
那颜色红得刺眼，红得发黑，像刚刚凝固的鲜血。字迹狂乱潦草，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和我收到的那份手稿上，那些红色的批注，如出一辙！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这不是巧合！
这他妈绝对不是巧合！
张教授！他和这一切有关！他知道《第七个读者》！他甚至可能……可能就是那个寄出手稿、留下脚印、写下观察记录的人！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他妈是自投罗网！
恐慌像野火一样瞬间烧遍全身。我猛地转身，想要冲出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手电光划过门口——
那扇黑色的铁门，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不！！”我失声尖叫，扑到门前，用力去拉门把手。
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我发疯似的用身体去撞门，厚重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连晃都不晃一下。绝望像潮水般涌上来，将我淹没。我被困住了！被困在这个写着《第七个读者》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密室里！
“开门！放我出去！张明启！我知道是你！你他妈给我出来！”我一边疯狂砸门，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
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我自己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在这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机手电筒的光柱随着我手的颤抖，在房间里胡乱晃动。
光线扫过那几个盖着防尘布的画架。
等等……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这几个画架是盖着的。现在……靠近门口的那个画架，上面的防尘布，好像……被掀开了一角？
是我刚才撞门的时候碰到的？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住了我。
我颤抖着，将手机的光柱，一点点移向那个画架。
惨白的光线，首先照出了画架的一角，然后是画布的边缘……
当光线终于落在画布中央时，我看到了上面的东西。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撕裂而出。
那画布上，用极其写实、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笔法，画着一幅场景——
一个年轻的女孩，溺毙在浴缸里。长发像海藻一样散开，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嘴巴微张，水面漂浮着几个模糊的字符，隐约能辨认出是“第一个”。
读书会的第一个死者！李娜！当年她就是那样被发现在学校公共浴室的！
这画的是二十年前的惨案！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
极度的恐惧让我几乎窒息。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光线，光柱慌乱地扫过旁边另一个画架——
第二个画架上的防尘布，也不知何时滑落了一半。画面上，一个男生吊在密闭房间的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背景墙上用红色写着“第二个”。
王磊！读书会第二个死者！
我疯了似的用手机光扫视整个房间。
第三个画架……第西个……
所有盖着防尘布的画架，上面的布都在无声无息中滑落了！每一幅画，都对应着当年读书会的一个死者！那血腥、残忍、精准复刻死亡现场的画面，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记忆深处！
第六幅画，画的是第六个死者，赵强，被烧得面目全非……
然后，我的光线，最终，僵硬的，挪到了房间最里面，最后一个画架上。
那上面，没有画着具体的死亡场景。
只画了一个模糊的、背对着画面的男性身影，站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
在那身影的前方，用更加猩红、更加巨大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第七个，轮到你了，沈知节。”
画布上那个背影的衣着，发型……甚至那件格子衬衫的纹路……
都和我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我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机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啪”一声，屏幕碎裂，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这不是寻找灵感。
这是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审判。
而法官，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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