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内侍的唱喏,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躬身肃立,朝着御驾来临的方向跪拜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请安声,在广场上空回荡。
沈知鸢随着众人一同跪下,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标准而谦卑。她能感觉到,数道带着审视与威严的目光,从高高的御座之上扫过全场。
“众卿平身,入座吧。”
一道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男声响起,正是当今大梁的皇帝,赵衍。
“谢皇上!”
众人谢恩起身,各自按照品阶官位,寻了自家的席位坐下。
沈知鸢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御座。
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儒雅,眼神深邃,不怒自威,周身环绕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璀璨夺目的紫金龙气,那正是国运的象征。
他身旁,凤座之上的皇后娘娘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保养得宜,容貌端庄,凤目含威,一身正红色的翟衣衬得她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沈知鸢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
天子与国母,身负国运,气场强大,非凡人所能首视。多看一眼,便有可能被其气运反噬,暴露自身。
宴会正式开始。
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百余道珍馐美味,如流水般呈了上来。宫廷乐师奏响了喜庆祥和的雅乐,舞姬们舒展长袖,翩翩起舞,一派盛世华章的景象。
皇帝与皇后频频举杯,与众臣同乐。席间,觥筹交错,笑语欢声。
沈知鸢安静地坐在老夫人身旁,小口地品尝着面前的佳肴,仪态优雅,不多言,不多语,仿佛一个精致美丽的背景板。
然而,她越是如此安静,便越是吸引人的目光。
坐在不远处的安阳王世子赵承泽,几乎整场宴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他看着她淡然的侧脸,看着她优雅的举止,心中那份征服欲,愈发地强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后娘娘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婉动听:“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劳烦各位爱卿与夫人们入宫同乐,本宫心中甚是欢喜。听闻京中贵女,多是才情出众之辈,不知今日,可有哪位愿意上来,为本宫献艺一曲,也为这宴会助助兴?”
来了!
沈知薇的心,猛地一跳,攥着丝帕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这是她一飞冲天,压倒沈知鸢的最好机会!
柳姨娘也在席间,朝着她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然而,还没等沈知薇起身,吏部尚书王大人的千金,王婉儿,己经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臣女不才,愿为娘娘献上一支《霓裳羽衣舞》,为娘娘贺寿!”
“准。”皇后含笑点头。
很快,王婉儿换了一身华丽的舞衣,在乐师的伴奏下,于场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功底扎实,引来了一片叫好之声。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接下来,户部侍郎的女儿表演了书法,兵部尚书的孙女展示了画技……一时间,各家贵女争奇斗艳,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沈知薇有些坐不住了。她精心准备的琴技,若是再不表现,就要被别人抢了风头。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安阳王世子赵承泽,却忽然举杯,朗声笑道:“皇叔,皇婶,今日这般热闹,光看姑娘们表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承泽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笑道:“哦?你有何提议,说来听听。”
赵承泽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知鸢的方向,说道:“正所谓美人配英雄,佳人有佳艺。刚才表演的几位小姐,才艺固然不错,但承泽听闻,当朝沈相的两位千金,皆是兰心蕙质,才貌双全。尤其是大小姐知鸢,更是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誉。不如,就请两位沈小姐,也为我们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如何?”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沈家的席位上。
沈从安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何尝看不出,这安阳王世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知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涩,一半是激动。能被世子爷亲自点名,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沈知鸢,则是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这位世子爷,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逼她出头,好让他近距离地“欣赏”。这种被当做猎物一般审视的感觉,让她极为不悦。
“世子爷真是好眼光!”不等沈从安开口,柳姨娘己经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她先是朝着御座方向福了一礼,而后说道,“我们家薇儿,倒是粗学了几天琴技,能得世子爷点名,是她的福气。只是……只是我们家大小姐,自幼体弱,不曾学过这些才艺,怕是要……辜负世子爷的美意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高明。
既抬高了自己的女儿,又将沈知鸢“什么都不会”的事实,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捅了出来。
果然,她话音一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什么?相府的嫡长女,竟然什么才艺都不会?”
“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是个草包美人啊……”
“这下可丢脸了,怕是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沈知薇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得意到了极点。她站起身,故作谦虚地说道:“母亲谬赞了。女儿琴技鄙陋,只怕污了大家的耳朵。姐姐虽然不善才艺,但姐姐容貌端庄,仪态万方,己是我等姐妹的表率了。”
她这番话,更是茶言茶语的典范。明着是为沈知鸢开脱,实则句句都在强调沈知鸢是个只会摆样子的“花瓶”。
御座之上,皇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她看向沈从安,问道:“沈爱卿,你家大小姐,当真不善才艺?”
沈从安刚要起身回话,为女儿解围,却被身旁的沈老夫人轻轻按住了。
老夫人对着他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名为“信任”的光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知鸢会尴尬退缩,承认自己无才之时,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少女,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周围那些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也没有理会沈知薇母女那得意的嘴脸。
她只是朝着御座的方向,盈盈一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确实不善琴棋书画。不过……”
她微微一顿,抬起清丽的脸庞,目光澄澈如水。
“臣女幼时曾随一位游方道人,学过一种乡野小技,名为‘叶笛’。此技上不得台面,恐难入娘娘凤耳。但若娘娘不弃,臣女愿以此拙技,为娘娘奏一曲《祝寿歌》,聊表寸心。”
叶笛?
那是什么?用叶子吹曲儿?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茫然与鄙夷。
这算什么才艺?这不就是乡下野孩子玩的把戏吗?在如此隆重的宫宴之上,拿这种东西出来,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知薇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她万万没想到,沈知鸢狗急跳墙之下,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自取其辱的法子!
就连皇帝和皇后,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
“哦?叶笛?”皇后来了兴趣,“本宫倒还真没听过。既然如此,你便吹来听听吧。”
“谢娘娘。”
沈知鸢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
她没有去寻什么特殊的叶子,只是缓步走到席边的一棵柳树下,随手摘下了一片最寻常不过的柳叶。
她手持柳叶,回到场中,对着御座再次一礼。
而后,在全场数百道或好奇、或轻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她缓缓将那片翠绿的柳叶,放到了唇边。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她月白色的裙摆,吹起了她鬓边的青丝。
下一刻,一道空灵、悠扬,仿佛不属于人间的仙乐,从那片小小的柳叶中,飘散而出。
那声音,比最高亢的箫声更清亮,比最婉转的笛声更悠扬。
它像是山涧清泉,叮咚作响,洗涤着人的心灵。
它又像是九天仙乐,缥缈浩瀚,引人入胜。
起初,她吹奏的,确实是人人耳熟能详的《祝寿歌》,曲调简单,却被她吹奏得别有一番清雅脱俗的韵味。
然而,一曲将毕,曲调却陡然一转!
那原本喜庆祥和的乐声,变得高亢、激昂,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众人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奔腾厮杀,听到了刀剑相击的铿锵之音!
正当众人心神激荡之际,曲调又是一变,转为低沉、婉转,如泣如诉。众人又仿佛看到了一位思妇,在月下凭栏远眺,思念着远方的征人。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静,化为一种辽阔、苍茫的意境。众人仿佛站在了巍峨的高山之巅,俯瞰着云海翻腾,天地苍茫,心中所有的烦恼与杂念,都在这一刻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震撼人心的乐声中,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甚至忘了,这宛如天籁的音乐,仅仅是来自一片最普通的柳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龙椅上的皇帝赵衍。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与震撼,失声赞道:
“好!好一个……《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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