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那条致命毒蛇被投入火堆后散发出的焦臭味依旧弥漫不散。
惊蛰还保持着挥剑劈砍的姿势。
但他那只本该握着长剑的手却空空如也。
虎口处一道深可见骨的裂伤正在不断渗出鲜血。
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薇。
那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如同见到了鬼神般的极度震惊与茫然。
他的长剑插在远处的石壁上。
剑身还在微微地嗡鸣作响。
那声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瞬间所发生的、完全超出了他认知范畴的恐怖事实。
他是一名顶尖的武者。
他对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有着绝对的自信。
可就在刚才。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
竟然只用一条蛇的尸体作为武器。
就轻而易举地击飞了他全力劈出的一剑。
那不是技巧。
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对于力量运用和时机把握的、神乎其神的掌控力。
躺在落叶堆上的萧晏之也从地上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胸口的伤口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而隐隐作痛。
但他却完全顾不上了。
他的目光同样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一般。
牢牢地锁定在林薇的身上。
他的震撼，丝毫不比惊蛰要少。
甚至，比惊蛰还要来得更加深沉，更加复杂。
因为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那神乎其技的格斗技巧。
他看到的，是一种面对任何突发危机时，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绝对的理智。
是一种仿佛己经经历过千百次生死搏杀后，才可能锤炼出的、融入了骨髓的战斗本能。
这绝不是一个深闺嫡女应该拥有的东西。
这也不是一个所谓的“游方神医”的后人，能用“家传秘术”西个字就能解释得通的。
林薇没有理会那两道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只是走到那柄插在石壁上的长剑前。
她伸出手。
她轻而易举地将那柄几乎完全没入石壁的长剑拔了出来。
她用自己的衣袖，仔细地擦拭掉剑身上的灰尘。
然后，她走到了惊蛰的面前。
她将那柄长剑，递还给了他。
“拿好你的剑。”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你是护卫。”
“你的剑，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脱手。”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
但惊蛰听在耳中，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不敢去接那柄剑。
“属下……属下无能。”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愧而沙哑无比。
“若不是娘娘出手，殿下……殿下恐怕己经……”
“没有如果。”
林薇冷冷地打断了他。
“我救他，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
“而你，刚才那一剑，如果再快一分，或者再慢一分，死的，就会是我们三个人。”
这番话，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惊蛰和萧晏之的脸上。
惊蛰的头垂得更低了。
萧晏之的眼神也微微闪烁了一下。
“你的职责，是保护。”
林薇的目光从惊蛰的脸上，缓缓移到了萧晏之的脸上。
“而不是在关键时刻，添乱。”
她的目光很冷。
冷得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仿佛能将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想法，都毫不留情地剖析开来。
萧晏之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
她己经看穿了。
她看穿了自己刚才在惊蛰挥剑的那一刻，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对于她真实实力的、冷酷的试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晏之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靠回到身后的石壁上。
他用一阵剧烈的咳嗽，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一丝慌乱。
“是吗？”
林薇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只是将手中的长剑，硬塞进了惊蛰那只还在流血的手里。
“从现在开始。”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惊蛰说道。
“在我没有下达命令之前。”
“不准你，再对任何东西，拔剑。”
“包括，对我。”
惊蛰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林薇那双清澈而冰冷的眼睛。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威严。
他张了张嘴。
他下意识地想去看一眼自己的主上。
但最终。
他还是将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紧紧地握住了那柄失而复得的长剑。
然后，对着林薇，郑重无比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是。”
“属下遵命。”
这个回答，己经不再是出于对盟友的尊重。
而是一种，下级对于上级命令的、绝对的服从。
萧晏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薇，又重新走回到了火堆旁。
她坐了下来。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和那场暗流汹涌的权力交锋，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萧晏之知道。
有什么东西，己经彻底地，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己经不再仅仅是他的盟友，他的医生。
她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方式。
一步一步地，将这个团队的绝对主导权，都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他。
和他最忠诚的下属。
似乎都对此，无能为力。
甚至。
在他的心底深处。
还隐隐地，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感。
山洞内。
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和那条正在被烈焰，一点一点地，焚烧成灰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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