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用钥匙打开公寓门，习惯性地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略带疲惫地松了松领口。
今天跟的手术有些复杂，写报告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然而，当他抬眼望向客厅时，脚步瞬间顿住，疲惫感被惊讶取代。
客厅柔和的落地灯开着，映照出沙发上端坐的身影。
他的母亲，戴尔·史密斯，正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她穿着香奈儿的经典套装，妆容精致，金发一丝不苟，与这间充满爱德华个人气息的现代公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妈妈？”爱德华惊讶地出声，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戴尔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儿子。
“有些事，我们需要聊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爱德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他大概能猜到母亲为何而来。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问，默默地走到母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在戴尔面前，他身上那种阳光不羁的气质总会不自觉地收敛几分。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古董座钟规律的滴答声，气氛压抑。
戴尔没有绕圈子，首接切入主题，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关于你最近交往的那位朋友，宋清小姐，我己经全部了解了。”
爱德华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因为宋清。
他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妈妈，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
“和她谈恋爱，没问题。”
戴尔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收藏品，“年轻人，有段异国恋情，体验不同的文化，只要分寸得当，我和你父亲并不反对。”
爱德华刚想松口气，戴尔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但是，”戴尔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的侥幸，“结婚，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爱德华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分，“妈妈，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这和我跟谁结婚有什么关系？”
戴尔看着儿子脸上显而易见的抗拒和不解，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了然和不容置疑的规划。
“爱德华，你太天真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他，“第一，你的职业规划，家里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从长老会医院的实习，到后续进入纽约顶尖的医疗中心，甚至未来在医疗管理或者相关领域的发展，每一步都有清晰的路径。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维系家族影响力和资源的重要一环。
你不可能更改，更不能为了一个……短暂的恋情，就放弃这一切，跑去中国。”
她顿了顿，看着儿子紧抿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继续抛出第二个，也是更沉重的理由。
“第二，关于你的婚姻。”
戴尔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威廉姆斯家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对方家世普通一些，我们并非不能接受。但是，”
她的声音刻意放缓，每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子砸在爱德华心上，“她绝不能是一个中国人，尤其还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爱德华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这太荒谬了！这和她的国籍、她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戴尔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冷硬，“因为你父亲是曼哈顿的区长！他的政治生涯，我们家族的声音，经不起任何不必要的污点和非议！你要明白，在美国，尤其是在纽约这样的政治漩涡中心，一个拥有中国籍、并且有过婚史的妻子，对你父亲，对你未来的政治潜力，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对手会如何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媒体会如何渲染？民众会如何看待？”
她看着儿子瞬间苍白的脸色，知道这些话击中了他从未深思过的领域。
“爱德华，你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资源和光环，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和约束。你的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戴尔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终结讨论的决绝，“所以，和宋清小姐保持恋爱关系可以，但结婚，绝无可能。这是底线。”
说完，她重新端起了那杯己经微凉的红茶，不再看爱德华，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他世界的谈话，只是一次寻常的家庭通告。
爱德华僵坐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母亲的话，将他刚刚构筑起来的、关于未来和宋清的美好蓝图，一点点挫碎。
职业的桎梏，家族的责任，政治的影响……这些他曾经有意无意忽略的沉重枷锁，此刻被母亲毫不留情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爱宋清，那份感情炽热而真实。
可是，这份爱，真的能对抗这冰冷而强大的现实巨墙吗？
公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纽约不夜的灯火，无声地映照着沙发上那个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的年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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