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如履薄冰地向前滑动。
宋清的病彻底好了，但心底那片冻土，却似乎再难回暖。
她与陈屿之间，维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正常”——同住一个屋檐下，同桌吃饭，夜里同榻而眠，却鲜少有真正的交流。
那些试图靠近的举动，无论是理性的分析还是笨拙的邀约，都像石沉大海，被她用更深的沉默挡了回去。
这天下午，宋清难得准时下班。
秋日的夕阳给筒子楼斑驳的外墙涂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却照不进她心里。
她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不远处，陈屿、赵妍和周小雨三人正一起走来。
陈屿推着自行车，赵妍牵着打扮一新的周小雨，小女孩背上还背着个崭新的碎花书包，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正仰着头对陈屿说着什么。
陈屿微微低着头，听着，脸上是宋清熟悉的、那种对待周小雨时特有的耐心和温和。
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替小雨正了正有点歪斜的红领巾。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构成一幅异常和谐、甚至可以说是温馨的画面。
他们边走边聊，主要是小雨在叽叽喳喳，赵妍偶尔温柔地补充两句，陈屿则负责倾听和偶尔简短的回应。
那氛围，像极了忙碌一天的父亲，接着放学归来的女儿和温柔等待的妻子一起回家。
宋清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看着那幅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原来，周小雨的学校手续办好了。
是陈屿去帮忙办的吗？他今天提前下班，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们三个，一起去了学校？现在，一起回家？
赵妍先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宋清，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带上了一丝惯有的、小心翼翼的局促，轻轻拉了拉陈屿的衣袖。
陈屿抬起头，目光越过些许距离，与宋清对上。
他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因与孩子交流而泛起的柔和，在看到她冰冷眼神的瞬间，微微凝滞。
“回来了？”他推着车走过来，语气如常，却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些。
“嗯。”宋清应了一声，目光掠过他，落在紧跟过来的赵妍和周小雨身上。
周小雨似乎有些怕她这个总是很沉默的表婶，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小声说：“表婶。”
赵妍连忙解释，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今天小雨学校的手续都办妥了，多亏了陈屿帮忙跑前跑后。刚接她放学回来。”
陈屿看着宋清，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在对小雨说：“学校离得不远，环境还行。以后要好好学习。”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周小雨说的，带着长辈惯常的叮嘱。
这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听在宋清耳中，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他叮嘱别人的孩子要“好好学习”，可曾关心过她职称失利后的心情？
他陪着别人的妻子和孩子去办理入学手续，并肩回家，可曾记得她生病时独自躺在冰冷空屋里的无助？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那么自然，那么……像一家人。
而她，宋清，这个法定的妻子，却像个突兀的、多余的局外人，冷冷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属于他们的“团圆”和“温馨”。
心里那片冰原，骤然裂开巨大的缝隙，寒风呼啸着灌入，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
她没有再回应任何话，甚至没有再看陈屿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率先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将那片刺眼的“温馨”，彻底隔绝在身后。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声声，敲打在她冰冷的心上。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她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位置。
以前是隔着赵妍的过去，现在，连现实的空间，都被她们母女无声地占据了大半。
而她，只是一个寄居在别人故事里的，孤独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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