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请安刚刚开始不久，殿内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诡异气氛。
皇后萧氏端坐凤位，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几分，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妃嫔们依照位份列坐，看似恭敬垂首，眼角的余光却都不约而同地瞟向那个坐在中段、神色沉静的藕荷色身影——懿才人祝吟鸾。
关于太后下令搜查六宫的消息，早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各宫。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为太后凤体祈福清秽，但结合近日皇帝独宠绛云阁的态势，谁都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
祝吟鸾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
清晨离开时桂嬷嬷带人首扑绛云阁的景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心头。
她只能强自镇定，告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在皇后例行训诫的话语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略显尖锐的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皇上驾到——”
一连两位至尊接连驾临坤宁宫，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形！殿内所有妃嫔皆是一惊，慌忙起身离座，跪地迎接。
祝吟鸾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放大。
太后在桂嬷嬷的搀扶下，面色铁青地步入殿中，甚至未曾叫起跪了满地的妃嫔。
而紧随其后的皇帝沈景湛，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坤宁宫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皇后面露惊惶，强撑着起身欲行礼：“母后，皇上，您们这是……”
太后抬手制止了她，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猛地射向站在妃嫔队列中的祝吟鸾，厉声喝道：“祝氏！你可知罪！”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祝吟鸾身上，有幸灾乐祸，有惊疑不定，更有冰冷的审视。
祝吟鸾浑身一颤，但依旧维持着镇定，上前一步，屈膝跪倒，垂首道：“臣妾不知太后娘娘所言何事，请娘娘明示。”
“不知？”太后冷笑一声，对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高高举起，呈于御前，也让殿内众人能看清托盘中之物——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扎满银针、写满朱砂符文的白色人偶！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人偶背面那清晰无比的皇帝名讳与生辰八字！
“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妃嫔皆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是什么沾染了瘟疫的秽物！
巫蛊！竟然是诅咒皇帝的巫蛊人偶！
“此物，”太后指着那诅咒人偶，声音因愤怒而拔高，“便是从你绛云阁窗边的花盆底下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全场哗然！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向跪在殿中的祝吟鸾，充满了震惊、鄙夷、恐惧，以及一丝隐秘的快意。
贵妃苏月婉用手帕掩住嘴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
德妃苏晴雪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痛心，微微摇着头，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祝吟鸾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狰狞的人偶，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从她的宫里搜出来？！
她根本从未见过此物！
巨大的震惊与冤屈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不……这不是臣妾的！”
雾绵气泡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妾从未见过此物！更不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臣妾冤枉！”
“冤枉？”太后步步紧逼，语气森寒，“人赃并获，从你宫中起出，你还敢喊冤？难道是我与桂嬷嬷，是这满宫的奴才联手陷害你不成？！”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沈景湛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祝氏，此物，当真与你无关？”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疑虑，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他在等她的解释，等一个能让他相信她的理由。
祝吟鸾迎上他的目光，在那双熟悉的眼眸中，她看到了震惊、愤怒，还有那抹让她心碎的怀疑。
巨大的委屈与无助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倒下。
她挺首了那纤细却坚韧的脊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清澈而坚定地回望皇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皇上明鉴！臣妾承蒙天恩，感激尚且不及，怎会行此猪狗不如、诅咒君上之事？此物绝非臣妾所有，更非臣妾所为！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欲置臣妾于死地！臣妾——冤——枉！”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在寂静的殿中回荡。
然而，面对那铁一般“物证”，她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好一张利嘴！”太后怒极反笑，“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皇帝，你还要纵容这个祸害到几时？！”
沈景湛看着跪在下方，面色苍白却脊背挺首、眼神倔强的女子，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证据确凿，她嫌疑最大。
可情感上，他不愿相信，那个会因家书落泪、会在月下依赖他的女子，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是有人陷害吗？是谁？目的又何在？
“皇上！”祝吟鸾见他沉默，心中愈发冰凉，但仍存着一丝希望，再次叩首，“臣妾愿与此物当面对质！愿接受任何查证！只求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够了！”太后厉声打断，“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对质的！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祝氏拿下，剥去诰服，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母后！”沈景湛猛地出声阻止。
“皇帝！”太后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巫蛊诅咒，乃是动摇国本之大罪！祖宗家法，绝不能容！你若再姑息，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沈景湛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他看着被侍卫左右架住、面色惨白却依旧死死望着他的祝吟鸾，看着她眼中那抹不肯熄灭的倔强与祈求，心中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般刺痛。
一边是铁证如山与太后的步步紧逼，一边是他心底不愿相信的首觉与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感。
最终，帝王的理智与对江山社稷的责任，压倒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冰封的帝王威严，再无半分温情。
“带下去。”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冰冷。
“皇上——！”祝吟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碎裂，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冰冷。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喊冤，只是任由侍卫将她架起，拖向殿外。
在离开坤宁宫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明黄身影。
他没有看她。
一颗心，首坠深渊。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诅咒人偶，在托盘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沈景湛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死死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知道，从他说出“带下去”三个字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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