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像是憋了半世纪的委屈,卯足了劲往C城砸。苏清欢缩在出租屋发霉的角落,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上面是亲妈张桂兰发来的语音,尖细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清欢啊,你弟彩礼还差八万,你这个月工资能不能先打过来?你都二十七了,再不帮衬家里,以后谁给你养老?”
她盯着屏幕上“八万”两个字,手指泛白。这个月刚发的西千五工资,扣完房租水电,剩下的连给弟弟买双鞋都不够——更别说,三天前,她那个谈了三年、口口声声说“要攒钱给你买婚房”的男友陈宇,卷走了她存了五年的十万块积蓄,留下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清欢,我妈说你太能攒钱,不像会过日子的,我们算了吧。钱我先借走,以后有钱再还。”
“借走?”苏清欢低笑出声,笑声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带刺的鱼。她是会计,最会算账,却算不清人心。原生家庭是填不满的黑洞,男友是披着羊皮的狼,她这二十七年,活得像个笑话。
窗外的雨砸在防盗网上,“哐哐”响,像有人在敲她的骨头。桌上的抗抑郁药空了两天,她没敢再买——买药的钱,张桂兰说“不如给你弟买件新衬衫”。头晕得厉害,眼前的墙开始晃,她扶着桌沿站起来,脚底下像踩了团棉花。
“下辈子……”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冲得模糊的路灯,突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下辈子能不能别这么累?不用赚钱,不用讨好谁,就安安静静睡个懒觉,躺到天荒地老也行啊。”
雨更大了,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凉得刺骨。她爬上窗台,楼下的车流像一串模糊的光带。陈宇的脸、张桂兰的声音、老板催报表的呵斥……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得飞快,像台失控的洗衣机。
“算了,就这样吧。”她闭上眼,身体往前一倾。
失重感来得比想象中快,风灌进耳朵,像无数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以为会是冰冷的地面,却撞进一片温热的黑暗里,胸口闷得发慌,像被人按在水里,又像……有人在给她喂什么甜丝丝的东西?
“小姐!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炸开,苏清欢猛地睁开眼。
不是出租屋的天花板,是绣着缠枝莲的明黄色纱帐,帐角垂着珍珠串,风一吹,“叮铃”响。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甜腻的香气,不是她那间满是霉味的小窝该有的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软乎乎的锦被,上面绣着鸳鸯——鸳鸯?她一个母胎solo加抑郁症患者,哪来的鸳鸯被?
“小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一个穿着浅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扑到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还端着个白瓷碗,碗里是琥珀色的羹汤,“这是夫人特意让小厨房炖的燕窝,您快趁热喝点。”
燕窝?苏清欢懵了。她活这么大,只在超市见过罐装的,还舍不得买。这小姑娘穿的是……汉服?cosplay?还是她跳河没死成,被哪个剧组救了?
“你是谁?”她嗓子干得发疼,声音沙哑。
“奴婢是春桃啊!小姐您怎么了?连奴婢都不认得了?”春桃急得快哭了,“您三天前在花园里追蝴蝶,不小心摔进荷花池,高烧不退,大夫说您……说您可能醒不过来,夫人都快哭瞎了!”
摔进荷花池?追蝴蝶?苏清欢的脑子更乱了。她明明是在江城的出租屋跳河,怎么会摔进荷花池?还追蝴蝶?她连走路都嫌累,哪有那闲心追蝴蝶?
“水……”她现在只想喝口水,压压这荒唐的眩晕感。
春桃连忙用小银勺舀了勺燕窝,吹凉了递到她嘴边。甜丝丝的羹汤滑进喉咙,带着燕窝特有的软糯,暖意顺着食道往下走,胸口的闷意竟散了些。
她眨了眨眼,看向春桃身后——房间很大,靠墙摆着梳妆台,上面放着铜镜,镜子旁边是一排玉簪珠钗;墙角立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青瓷瓶、白玉摆件;就连窗户都是雕花的,糊着半透明的窗纱,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不是剧组,也不是医院。这地方……像古装剧里的小姐闺房。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苏清欢的脑子里: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小姐,您要是还不舒服,奴婢再去请大夫?”春桃见她发愣,又开始担心。
苏清欢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现在……是哪一年啊?”
春桃愣了愣,随即笑道:“小姐您睡糊涂啦?现在是大靖朝景和三年啊!您是礼部侍郎苏大人的幺女苏清欢,您忘了?”
大靖朝?礼部侍郎?苏清欢?
不是她的名字,却又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盖透着粉,不是她那双常年敲键盘、指缝里还沾着墨水的手。
完了。苏清欢闭上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古代的官家小姐,还是个被宠得能追蝴蝶摔进荷花池的娇小姐。
而她那个“躺平”的遗言,好像……真的要实现了?
“小姐,夫人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苏清欢刚睁开眼,就被一个穿着紫色锦裙、戴着赤金抹额的妇人抱住。妇人身上带着浓郁的脂粉香,却不刺鼻,手暖暖的,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欢儿!我的欢儿!你可算醒了!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就是原主的娘?苏清欢僵在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鼻子突然一酸。张桂兰从来没这么抱过她,每次见她,不是催钱就是骂她“没用”。
“娘……”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还有点抖。
“哎!娘在!”苏夫人连忙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看,“烧退了就好,烧退了就好。大夫说你要多休息,娘让小厨房给你炖了鸽子汤,等会儿让春桃给你端来。”
她的手指很软,带着玉扳指的凉意,却温柔得不像话。苏清欢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和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场穿越,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这里有人真心在乎“苏清欢”。
“对了,你爹和你大哥听说你醒了,下了朝就往回赶,估计快到了。”苏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你大哥特意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城东那家的糖葫芦,说是等你醒了给你当零嘴。”
桂花糕?糖葫芦?苏清欢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在现代最后一顿饭,是前天晚上的泡面,还是过期的。
“娘,我有点饿。”她小声说。
“饿了就好!饿了就好!”苏夫人喜出望外,连忙让春桃去拿点心,“快,把小姐爱吃的都端来,别饿着我的欢儿。”
春桃应声跑出去,苏夫人又拿起锦被,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生怕她着凉。苏清欢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笑了——上辈子活得太累,这辈子,就按她的遗言来,好好躺平,吃点心,睡懒觉,谁也别想让她卷!
可她没注意到,枕头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带着裂痕的玉佩,正泛着微弱的绿光,而她的胸口,偶尔还是会传来一阵熟悉的闷意,像有什么东西,还没从那场暴雨夜的绝望里,彻底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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