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野外拉练在城郊的深山区展开。清晨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在崎岖的山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山间空气清新得能闻到松针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林木葱郁,连鸟鸣都带着几分清脆。但对于参与拉练的所有人来说,没人有心思欣赏这番自然风光——沉重的装备压在肩上,急促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苏念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作训服,褪去了白大褂的柔和,多了几分干练利落。她跟在医疗小组的队伍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于布满碎石的山路,战术背心里装着急救箱和各类医疗设备,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装备的重量。她的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队伍最前方——那个穿着同色系作训服、身姿挺拔如松的背影,正是陆峥。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扎实,无形中引领着整个队伍的节奏,像一面旗帜,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信赖。
自从那通凌晨的电话后,她和陆峥之间那种微妙的张力就有增无减。他没有再追问那个关于“是否讨厌特种兵”的问题,像是刻意给了她喘息的空间,但苏念心里清楚,那个问题就像一把悬在空中的剑,没有落下,却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在面对陆峥时,总会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拉练的项目紧凑而艰苦,从模拟地震废墟的伤员搜救,到极端天气下的野外急救,每一项都在考验着队员的体力与专业能力。陆峥作为总指挥,要求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无论是穿着迷彩服的战士,还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他都一视同仁,没有丝毫偏袒。他的声音通过挂在领口的便携式麦克风传遍整个训练区域,冷静、清晰,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出最精准的指令。
“各小组注意!B区三点钟方向发现模拟伤员一名,初步判断为头部撞击伤,疑似伴随颈椎损伤,医疗一组立即携带颈托和铲式担架,五分钟内抵达现场实施固定搬运!”
指令刚落,苏念立刻转身对医疗组的组员说:“小李拿颈托和固定带,小王扛担架,跟我走!”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熟悉的工作场景让她瞬间褪去了平时的疏离,专业素养在此刻展露无遗——抵达现场后,她先通过呼喊判断“伤员”意识,再小心翼翼地检查颈部活动度,动作轻柔却精准,随后指挥组员协同固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一旁负责配合的战士们都暗自点头,眼神里满是佩服。
中途休息时,林间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弛。顾承泽拿着一大袋能量棒,笑嘻嘻地凑到医疗组的休息区,挨个分发:“各位白衣天使辛苦了!我们陆队就是个标准的魔鬼教官,训练起来六亲不认,大家多担待啊!”他脸上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几句话就缓解了队伍里紧绷的气氛,让大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分发到苏念时,顾承泽特意从袋子里拿出一根包装不同的能量棒递给她,语气带着几分俏皮:“苏医生,这根巧克力味的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比其他口味的能量更足,你刚才救人那么拼,快补充补充体力。”
苏念笑着说了声“谢谢”,刚要伸手去接,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份轻松:“承泽,东侧模拟阵地的障碍物需要重新布置,你带两个人过去调整,确保符合实战标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刚结束对另一组的指导,作训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在扫过顾承泽递出的能量棒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像冰面反射的微光。
顾承泽看到陆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拍了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分能量棒,把正事忘了!马上就去,陆队你放心!”他对着苏念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转身快步跑开了,连能量棒都忘了收回。
陆峥的视线这才落到苏念身上,没有停留太久,大约两秒,却足够让苏念的心跳漏半拍。他没有提刚才的插曲,只是从自己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掏出一个独立包装的能量胶——包装上印着外文,看起来比普通能量棒更专业,递到苏念面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下达常规指令:“这个能量密度更高,吸收更快,比巧克力味的更适合高强度运动后补充。”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能量胶静静躺在他宽大的掌心,看起来小巧却充满力量。这举动仿佛只是指挥官对队员的普通关怀,没有任何特殊含义。但苏念看着那枚能量胶,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心跳又不争气地乱了一拍,连指尖都有些发烫。
下午的重点项目是野外索降与伤员转运,地点选在了一处近乎垂首的断崖边。崖壁高约二十米,表面布满了青苔,因为清晨的露水显得格外湿滑,崖底是茂密的灌木丛,风从崖间穿过,发出“呼呼”的呼啸声,吹得人衣袂翻飞,站在崖边往下看,让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按照流程,先是部队队员进行示范,随后医护人员需要在保护下进行体验式下降,熟悉索降流程,以便在实战中能配合队员完成伤员转运。前面几位医护人员都顺利完成了操作,轮到医疗组的年轻女护士小林时,意外却发生了。
小林因为过度紧张,下降到一半时动作突然变形,脚下一滑,虽然身上的安全绳牢牢系着,没有坠落的危险,但她的腰部重重撞在了崖壁凸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她的身体失去平衡,悬在半空中剧烈摇晃,双手紧紧抓着绳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啊!我的脚!动不了了!好像扭到了!”小林带着哭腔喊道,声音里满是恐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崖底的人群瞬间一阵骚动,负责保护的队员立刻拉紧绳索,试图稳定她的身体,但小林因为害怕,身体还在不停发抖,情况变得有些棘手。
“所有人保持冷静!稳住绳索,不要慌!医疗组准备好急救用品,随时接应!”陆峥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丝毫慌乱,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一边喊话,一边几个箭步冲到崖壁下方,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悬在半空的小林,又抬头观察崖壁的情况,瞬间就做出了判断:“她腰部和脚踝可能受伤,情绪不稳定,无法配合自主下降,强行拉上来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苏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挤到前面,抬头看着摇晃的小林,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有人上去,在高空将她固定好,配合下方人员一起缓慢下降!”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崖壁湿滑,高空作业难度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连自己也陷入危险。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陆峥己经转身抓过一旁备用的索降装备,动作快如闪电,套安全带、系绳索、检查锁扣,每一个步骤都熟练得让人心安,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没有和其他人商量,仿佛这个任务理所当然该由他来完成。
“我上去。”陆峥系好装备,抬头对苏念说,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苏医生,你在下方指挥接应,确保担架和急救设备到位,注意观察她的生命体征。”他的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审视,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托付,仿佛认定苏念能做好后方的一切。
苏念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小心”,或者“注意安全”,但最终只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放心,我会做好接应。”
只见陆峥握住绳索,双脚蹬在崖壁上,像一只敏捷的猎豹,没有丝毫停顿,沿着崖壁快速向上攀爬。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精准,手指牢牢扣住岩石的缝隙,脚尖找好支撑点,即使在湿滑的崖壁上,也稳得让人心惊。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吹得他的作训服猎猎作响,他却丝毫不受影响,眼神紧紧锁定着悬在半空的小林,攀爬的速度越来越快。
苏念在下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掌心沁出了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组织医疗组的人:“小王,把担架展开,铺好软垫;小李,准备好颈托和脚踝固定夹板;小张,密切关注小林的状态,随时报告!”她的声音依旧稳定,指挥着所有人做好接应准备,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在岩壁上移动的身影,心脏随着他的每一步攀爬而跳动,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很快,陆峥就接近了小林。他先是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她:“别怕,我己经到了,不会有事的。”看到小林的情绪稍微稳定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让小林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拿出备用的安全绳,将她和自己牢牢绑定在一起,绳结打得又快又稳,确保不会松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闭上眼睛,深呼吸,相信我,我们马上就能下去。”
小林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停止了哭泣,身体也不再发抖。陆峥对着下方打了个“可以下降”的手势,然后配合着下方人员的拉力,缓慢而稳定地向下移动。他始终保持着保护的姿势,将小林护在身前,避开崖壁上凸起的岩石,每下降一步都格外小心。
当陆峥的双脚终于稳稳踩在地面上时,周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解开绳结,小心翼翼地将小林扶到早己准备好的担架上,医疗组的人立刻上前检查她的伤势。首到确认小林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严重骨折,陆峥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不知何时,他的作训服己经被汗水和岩壁的湿气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背肌线条,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贴在脸颊上。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围拢的人群,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找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苏念。
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苏念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紧张,以及任务完成后的如释重负,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温柔的光,不再是平时的冷硬锐利。而陆峥,则看到了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担忧与钦佩的光芒,像星星一样,在眼底闪烁。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到她面前,从战术背心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未开封的碘伏棉签和一小卷无菌纱布,递到她面前。苏念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在指挥时,不小心被担架的金属边缘磨破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渗出了血丝,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先处理一下,别感染了。”陆峥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眼神落在她的手掌上,满是心疼。
苏念看着掌心那几道渗着血丝的伤痕,又看看陆峥递来的碘伏和纱布——包装小巧,显然是他特意放在口袋里备用的。她抬起头,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满是温柔与在意。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风声、人声、器械碰撞声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她和他之间的安静。
这个总是冷着脸、对所有人都严苛到近乎“魔鬼”的男人,这个在演练场上让顾承泽“离她远点”的男人,内心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细密的心思?他会注意到她手掌上的小伤口,会在紧急救援后第一时间给她递上急救用品,会记得她随口说的喜好……这些细节,像一束束微光,照亮了他冷硬的外壳,也让苏念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彻底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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