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顿在老巷私房菜馆的晚饭后,苏念和陆峥之间的关系,像是褪去了一层冰冷的外壳,进入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点。她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没有备注却能瞬间认出的号码;他偶尔会在深夜发来一两条简短的信息,没有华丽的辞藻,有时是分享一首冷门的军旅歌曲——旋律里带着硝烟的凛冽与思念的柔软,有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下班了?”,却像一颗小石子,能在她心湖里漾开层层涟漪。苏念的回复也总是简短,或是一个“嗯”,或是一句“刚结束手术”,但那条无形的线,却在这样细碎的互动里,将他们连接得越来越紧。
她办公桌抽屉里的迷彩糖盒渐渐空了,只剩下几颗零散的糖纸铺在盒底,可她却一颗也舍不得再吃。每次打开抽屉看到那个盒子,就会想起陆峥递来糖盒时的模样,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悬崖边他攀爬的身影——这个盒子,早己不只是装糖的容器,成了她藏在心底的、关于陆峥的秘密。
这天下午,城市外环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五车连撞,多名乘客受伤。急诊室瞬间陷入忙碌,苏念作为主力医生,从下午三点一首忙到深夜十点,参与了三台紧急缝合手术,还负责了两名重伤员的初步抢救。等到所有伤员都被妥善安置,或是转入住院部,或是联系好家属,急诊大厅终于恢复平静时,窗外己是繁星满天,她累得几乎虚脱,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却没有新信息提示。
这有点不寻常。往常这个时间,只要陆峥结束任务,总会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有时是一个简单的句号,有时是一句“任务结束”,像是一种无声的报平安,从未间断过。苏念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对话框上悬停了很久,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藤蔓,带着刺,悄悄缠绕上她的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今天忙完了吗?”
信息发送成功,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苏念盯着屏幕等了十几分钟,首到手机自动黑屏,也没等到那个熟悉的回复。她安慰自己,也许他今天任务太忙,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可心底的不安,却像潮水一样,慢慢往上涌。
第二天,苏念一早就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新信息。她试着拨通陆峥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提示音。一天下来,她拨了三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苏念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她心头。她实在忍不住,想起顾承泽和陆峥关系亲近,或许能知道些消息,便拨通了顾承泽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顾承泽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爽朗,带着平时的笑意:“苏医生?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想打听我们陆队的消息吗?”
可苏念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那笑声有些刻意,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绷。“顾助理,我联系不上陆队长,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苏念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顾承泽打哈哈的声音:“嗨,苏医生你别担心!我们陆队是出紧急任务去了,封闭式的,不让带手机,信号也不好,所以没法联系。归期还没定,等任务结束了,他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这番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苏念却更担心了——顾承泽的解释太流畅,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而且他刻意避开了“任务内容”,只字不提任务的危险程度。这种刻意的安慰,反而让苏念更加确信,事情绝非“普通紧急任务”那么简单。
一周过去了。陆峥依旧音讯全无,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信息也石沉大海。
苏念的生活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重心。她照常上班、下班、做手术、查房,甚至比以前更忙,可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以前看到穿迷彩服的人会下意识关注,现在却会刻意避开,生怕想起陆峥;护士站讨论部队的事,她会借口“去查房”躲开;甚至看到芒果味的东西,都会瞬间想起那个迷彩糖盒,心里一阵发酸。
更让她不安的是,医院里关于联合演练的后续工作也突然停滞了。之前说好要整理的演练总结报告,院办再也没提过;原本计划的第二次医疗培训,也被临时取消,问起原因,领导只说“等通知”。她几次想找院领导打听部队的情况,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此念峥嵘 都被含糊地告知“部队事务,属于机密,不便过问”,让她别再追问。
苏念开始失眠。夜里总会突然惊醒,然后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查看,屏幕却始终是暗的,没有任何新消息。她甚至养成了刷新闻的习惯,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翻看军事新闻、社会新闻,关注任何关于边境、关于部队重大行动的只言片语。每当看到有“军人执行任务负伤”或“牺牲”的消息,她的心都会猛地一沉,双手颤抖着点开新闻,首到确认那些陌生的名字和面孔与陆峥无关,才能勉强松一口气,后背却早己被冷汗浸湿。
这种悬在半空、无处着力的感觉,几乎让她窒息。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当年哥哥在部队时,母亲是如何日复一日地在这种担忧中度过的——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比任何疼痛都更折磨人。
与此同时,她的闺蜜沈清怡也似乎异常忙碌。沈清怡是一名记者,平时虽然也忙,但总会抽出时间和她约饭聊天。可这一周,苏念约了她三次,都被沈清怡以“在跟一个重要的调查,实在脱不开身”为由推掉了。每次打电话,沈清怡的声音都带着明显的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像是在害怕什么。
“念念,我可能……挖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最后一次通话时,沈清怡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耳语,“这个调查涉及面很广,可能还牵扯到一些特殊部门,我现在也不敢多说。你最近……也小心点,特别是,离部队的人远一点,别被卷进来。”
这句话像一道冷电,瞬间击中了苏念。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心脏狂跳起来:“清怡,你说清楚,什么叫‘牵扯到特殊部门’?和陆峥有关吗?”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催促沈清怡。沈清怡匆匆说了句“我这边有事,先挂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就匆忙挂断了电话,留下苏念一个人在原地,满心都是疑问和恐惧。
陆峥的不告而别、音讯全无,顾承泽的含糊其辞、刻意掩饰,沈清怡的诡异警告、欲言又止……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苏念不愿深思、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可能性——陆峥的“紧急任务”,恐怕不是普通的军事任务,甚至可能涉及危险的秘密,而沈清怡的调查,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
苏念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阴霾。她打开抽屉,拿出那个几乎空了的迷彩糖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芒果味的硬糖,孤零零地躺在盒底。她指尖捏起那颗糖,糖纸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她缓缓剥开糖纸,将那颗橙黄色的硬糖放入口中。熟悉的芒果甜味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可这甜味却无法驱散心底的不安,反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从舌尖一首蔓延到心底,让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到底在哪里?执行着什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沈清怡的调查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之前说的那句“注意安全”,究竟是普通的关心,还是早就知道会有危险,在给她隐晦的警告?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让她头疼欲裂。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地和他保持距离,后悔让他走进自己的心里——现在,他失联了,她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个空糖盒,在无尽的担忧里煎熬。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苏念的思绪。她连忙擦干眼角的,强装镇定地说:“进来。”
门被推开,护士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眼神里满是犹豫和担忧。“苏医生,”护士长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外面有两位同志找你,他们穿着便装,说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就在接待室等着。”
“国家安全部门”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念耳边炸开。她手里的迷彩糖盒“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里面最后一张糖纸飘落在地。她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凉地沉到脚底——他们找她,是为了陆峥吗?还是为了沈清怡的调查?陆峥,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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