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粘稠。
这便是沈墨和苏轻言进入秘密通道后的第一感受。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满是湿滑的青苔。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仿佛整个通道，都浸泡在陈年的血液里。
苏轻言的腿，依旧麻木，只能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沈墨身上。
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却又毫无暧昧的姿态，互相搀扶着，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这……是什么味道？”苏轻言忍不住问道，她用手捂住口鼻，但那股甜腻中带着铁锈味的气息，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阵阵作呕。
“是水脉的味道。”沈墨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空洞，“我们脚下，就是环绕着整个皇宫的地下水系。鬼医当年，就是利用了这条水脉，修建了这条秘密通道。”
“那血腥味……”
“这条水脉，不只是用来排水的。”沈墨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它还是……皇宫的‘化尸池’。所有非正常死亡，又不便明说的宫人，最终都会被扔进这里，被水中的微生物，腐蚀得干干净净。”
苏轻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脚下踩着的，不仅仅是泥土和青苔，更是无数冤魂的残骸！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别想太多。”沈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一些，“你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想得太多，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苏轻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恐怖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呼吸，专注于脚下的路，专注于身边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同时，那股血腥味，也浓烈到了顶点，几乎让人窒息。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出了狭窄的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苏轻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是一条宽阔的，暗红色的河流。
河水，粘稠得如同血浆，缓缓地流淌着。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尸体。
有穿着华服的妃嫔，有身披铠甲的侍卫，有年幼的宫女，也有年迈的太监。
他们有的面目安详，有的死不瞑目，有的肢体残缺，有的……全身浮肿，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这些尸体，随着河水，缓缓地漂流，汇聚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画卷。
“这……这就是……”
“血色水脉。”沈墨缓缓吐出西个字，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也是张千帆为我们准备的，第二场考验。”
“考验？”苏轻言的声音，在颤抖，“我们要怎么过去？”
河的两岸，相隔至少有三十丈。而河上，没有任何桥梁。
唯一的“路”，就是那些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踩着这些尸体过去？”苏轻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让她去踩一具尸体，己经是极限。现在，让她踩着成百上千具尸体，去渡过一条血河？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然呢？”沈墨反问道，“你想游过去吗？”
他指了指那条暗红色的河水。
“这水里，全是‘食腐水蛭’和‘腐骨菌’。只要沾上一滴，你的血肉，会在半个时辰内，被啃食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副白骨。”
苏轻言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可是……这太……”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苏轻言。”沈墨打断了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活下去吗？”
苏轻言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己经给出了答案。
“那就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和洁癖。”沈墨的语气，变得冰冷而残酷，“他们己经死了。我们不是在侮辱他们，我们是在用他们最后的‘价值’，来为我们自己，铺出一条生路。”
“看清楚。”
沈墨指着河面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是随机漂浮的。它们被布置成了一条，由‘安全点’组成的，浮桥。”
“踩错了地方，就会掉进河里，被那些水蛭，瞬间分食。”
“踩对了地方，我们就能活着过去。”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苏轻言看着那片由尸体组成的“浮桥”，又看了看沈墨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我走。”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很好。”沈墨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跟在我后面，踩我踩过的每一个点。不要有丝毫偏差，明白吗？”
“明白。”
沈墨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第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老太监的尸体，他面朝下，背部浮在水面上，像一个黑色的木筏。
沈墨的脚，轻轻地踩在他的背上，稳稳地站住了。
“过来。”
苏轻言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只是凭着感觉，将自己的脚，也踩了上去。
尸体，微微下沉，但并没有翻倒。
她成功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开始在这条由死亡铺就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苏轻言的腿，依旧麻木，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幸好，沈墨总是在关键时刻，伸出有力的手臂，稳住她的身体。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轻言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和血腥味的，独特的气息。
她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停！”
就在他们走到河流中央时，沈墨突然低喝一声，停下了脚步。
苏轻言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
“前面，是陷阱。”沈墨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一具看似正常的，宫女的尸体上。
“那具尸体，和其他的不一样。”他沉声说道，“其他的尸体，都是面朝下，或者侧着身，只有她，是仰面朝上的。”
“而且，你看她的手。”
苏轻言顺着他的指眼看去，只见那具宫女尸体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放在胸前。
“这是一个……求救的姿势。”沈墨的语气，变得无比森寒，“说明，她被扔进河里的时候，还活着。”
“鬼医这个疯子，他故意设置了一个‘诱饵’。一个看起来最安全，实际上最危险的陷阱。”
“只要我们踩上去，她的身体就会立刻翻沉，而我们，就会掉进河里。”
苏轻言听得脊背发凉。
她看着那具宫女尸体那安详的，仿佛睡着了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寒。
这个张千帆，简首是个心理变态的恶魔！
“那我们……怎么过去？”她问道。这具宫女尸体，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想要绕过去，至少需要多走三步，而那三步，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安全点”。
“没有别的办法。”
沈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只能……跳过去。”
“跳？”苏轻言失声惊呼，“从这里到对岸，至少还有五丈远！我们怎么可能跳得过去！”
“我一个人，跳不过去。”沈墨看着她，眼神灼灼，“但是，加上你，就可以。”
“你什么意思？”
“我用我最后的力量，把你送过去。而你，必须在落地的瞬间，用你的剑，刺入对岸的墙壁，稳住身形。然后，用你的剑鞘，或者腰带，把我拉过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
苏轻言的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了。
沈墨这是在用他自己的命，做赌注。
把她送过去，他自己，就等于暴露在了陷阱之中。如果她失败了，他们两个，都会死。
“我……”
“别说话。”沈墨打断了她，“你没有时间犹豫。我体内的药力，快撑不住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抓住了苏轻言的腰！
“准备好了吗？”
苏轻言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决绝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她点了点头。
“走！”
沈墨低吼一声，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他猛地一甩，苏轻言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对岸，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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