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闿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三天前，他还在高定军西边二十里外悠闲观望，盘算着如何坐收渔利；如今却像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连军旗都歪歪斜斜地耷拉着。
“快！再快些！”雍闿嘶哑着嗓子喊道，“只要回到建宁，我们就能凭借城防死守！孟获那蛮子绝攻不破南中第一坚城！”
他手下一个亲信将领苦着脸道：“主公，士兵们己经两天没合眼了，再这样跑下去，不等孟获追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雍闿怒目圆睁：“闭嘴！你想留下来给孟获当俘虏吗？高定怎么死的你没听说？三万大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孟获这不是用兵，是妖法！”
亲信不敢再多言，只能催促部队加快速度。雍闿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他原本指望与高定联手对付孟获，谁料高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更让他心惊的是，孟获在击溃高定后竟毫不停歇，立刻整军追来，这种连续作战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孟获军中难道都不需要休息的吗？”雍闿喃喃自语，“还是说，他真如传言中所说，有神明庇佑？”
...
与此同时，孟获大军正如同一股铁流般滚滚向西。
“报！”斥候飞马来报，“雍闿残部己逃入建宁城，城门紧闭！”
孟获勒住马缰，举起他特制的“千里眼”——一个竹筒嵌着打磨好的水晶片，仔细观察远处的建宁城。这座南中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城墙高达三丈，护城河宽深，城楼上旗帜林立，守军严阵以待。
“夫君，怎么办？”祝融夫人策马来到他身边，“建宁城防坚固，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孟获放下千里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谁说我要强攻？”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虽然连续作战，但士兵们精神尚可，这得益于他推行的喝开水、讲卫生制度。就连新整编的高定降兵，也在老兵的带动下逐渐适应了这种“奇怪”的规矩。
“孟优！”孟获喊道。
“在！”孟优驱马向前。他身上的藤甲在关键部位加装了铁片，既保留了藤甲的轻便，又增强了防护。
“你带藤甲兵到城东列阵，但不许进攻，只许呐喊助威。”孟获下令，“记住，声势要大，但一步都不许靠近城墙！”
孟优挠挠头：“大哥，这是何意？光喊不打，岂不是让守军看笑话？”
孟获哈哈大笑：“我就是要他们看‘笑话’！快去！”
祝融夫人若有所思：“夫君是要...疲兵之计？”
“不止。”孟获神秘一笑，“我要让他们自己打开城门。”
...
建宁城内，雍闿急匆匆地登上城楼，远远望见孟获大军在城外列阵，心头一紧。
“他们这是要攻城了？”雍闿紧张地问守城将领。
将领眯眼看了半晌，疑惑道：“主公，孟获军只是列阵，并未准备攻城器械，而且...他们怎么还带着那么多俘虏？”
雍闿这才注意到，孟获军前排列着数百名被缚的士兵，仔细一看，竟是他和高定的旧部！
“孟获这是要干什么？”雍闿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
城下，孟获策马来到军前，对俘虏们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迫跟随雍闿、高定的普通士兵。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俘虏们面面相觑，不知孟获意欲何为。
孟获继续道：“等会你们就到城下，告诉城上的守军，你们是如何被首领出卖、被蜀军利用的。说说高定是怎么轻敌大意，导致三万大军一夜覆灭；说说雍闿是怎么见死不救，仓皇逃窜。”
一个俘虏壮着胆子问：“大王，我们这么说，您真能饶我们性命？”
孟获正色道：“我孟获说话算话！只杀首恶，善待部众。愿意留下的，编入我军，享受同等待遇；想回家的，发给路费！但我警告你们——”他声音转冷，“谁敢胡说八道，或者趁机逃跑，格杀勿论！”
俘虏们连连称是。他们亲眼见过孟获军的厉害，也见识过孟获对待降兵的宽容——大部分高定降兵不是被整编就是领路费回家了，这比跟着高定时动不动就挨打受骂强多了。
“开始吧！”孟获一挥手。
...
城上，雍闿和守军惊讶地看着俘虏们被带到城下，然后开始哭诉。
一个高定旧部声泪俱下：“城上的兄弟们！我是高定将军麾下百夫长张老三！高定那厮不听劝告，轻敌大意，营中将领醉酒作乐，连斥候都不多派！结果孟获大王一夜奔袭百里，我们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就全军覆没了！”
另一个雍闿部下接话：“我是雍闿军中的李老西！雍闿这混蛋，看到高定兵败，不但不救援，反而第一个逃跑！把我们这些兄弟都丢下了！”
又一人喊道：“孟获大王仁德！只杀首恶，善待部众！我们这些俘虏，愿意留下的己经编入军中，不愿意的领了路费回家！比跟着高定、雍闿时强多了！”
城上守军开始骚动。这些哭诉的俘虏中，不少是他们认识的同乡、旧友，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雍闿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全是胡说！放箭！给我射死这些叛徒！”
守城将领犹豫道：“主公，这...这其中有不少是我们的旧部，这样射杀，恐怕军心...”
“军心个屁！”雍闿暴跳如雷，“他们这是在动摇军心！快放箭！”
然而，守军箭矢稀稀拉拉，明显不愿对旧日同袍下手。
...
孟获在远处用千里眼观察城上动静，满意地点点头：“效果不错。”
祝融夫人佩服地看着丈夫：“夫君这一招真是高明。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既然要劝降，为何还让孟优在城东虚张声势？”
孟获笑道：“这是为了施加心理压力。守军看到我们声势浩大却不进攻，会更加疑惑和恐惧。再加上俘虏的哭诉，他们就会开始怀疑雍闿的领导能力，动摇守城决心。”
他顿了顿，低声道：“更重要的是，我要让城内的某些人看到机会。”
“某些人？”祝融夫人若有所思。
“雍闿军中，不可能所有人都对他忠心耿耿。”孟获意味深长地说，“总有人识时务。”
...
城内的确有人开始动摇了。
当夜，建宁城守将府中，几个将领秘密聚会。
“雍闿这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愤愤道，“高定兵败，他不思救援，反而第一个逃跑，现在逃回建宁，还要我们替他卖命！”
另一个文士打扮的谋士低声道：“今日城下那些俘虏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孟获确实只杀首恶，善待部众。我听说，他在军中推行喝开水、讲卫生，士兵生病极少，就连降兵都争相投效。”
“可是...”一个年轻将领犹豫道，“我们若是投降，孟获真能饶过我们？”
谋士阴明一笑：“若是我们献上雍闿的人头呢？”
众人沉默片刻，那个满脸横肉的将领猛地一拍桌子：“干了！雍闿这厮，跟着他没前途！不如投靠孟获！”
...
雍闿在府中坐立不安。白天城下的哭诉还在他耳边回荡，守军明显士气低落，连他亲信将领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诸葛亮那边有回信吗？”雍闿急切地问亲信。
亲信摇头：“主公，派去泸水北岸求援的人还没回来。而且...而且听说蜀军内部有分歧，诸葛亮可能不会来救我们。”
雍闿颓然坐倒：“为何？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我牵制孟获，他渡江进攻...”
亲信低声道：“据说魏延回去后，说马岱将军有异心，诸葛亮正为此事烦恼。而且孟获故意展示南岸‘空虚’，诸葛亮疑心重，不敢轻易渡江。”
雍闿绝望地抱住头：“完了，全完了...孟获这是算准了诸葛亮的多疑性格啊！”
...
泸水北岸，蜀军大营中，诸葛亮确实在犹豫。
“丞相，雍闿使者又来了，请求我们立刻渡江救援。”马谡躬身禀报。
魏延急道：“丞相！这是天赐良机啊！孟获主力在东边围攻建宁，南岸必定空虚！此时不渡江，更待何时？”
马谡反驳：“魏将军，你还没吃够孟获的亏吗？他既然敢东进，必然留有后手！别忘了盘蛇谷的教训！”
魏延怒目而视：“马谡！你三番五次阻我渡江，到底是何居心？莫非真如孟获所说...”
“魏延！”诸葛亮轻喝一声，羽扇停在了半空，“马岱将军的忠诚，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再提此事。”
他走到营帐门口，望向泸水对岸，心中思绪万千。孟获这个人太不简单——用兵如神，善用心理战术，还懂得离间之计。更奇怪的是，他军中那些卫生规矩，居然让士兵个个生龙活虎，而自己的部队却受瘟疫困扰。
“孟获...你到底是什么人？”诸葛亮喃喃自语。
马谡低声道：“丞相，我认为孟获此举意在速战速决。他怕我们察觉南岸空虚，所以想尽快解决雍闿这个后顾之忧。”
诸葛亮点点头：“我也有此猜测。所以，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
魏延急得首跺脚：“丞相！机不可失啊！等孟获拿下建宁，整合南中势力，我们再想渡江就难了！”
诸葛亮摇摇头：“文长，用兵之道，知己知彼。我们对孟获了解太少，贸然渡江，恐中其计。”
他心中还有一个顾虑没说出来——孟获故意放魏延回来，又迅速东进，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而且那个关于马岱的谣言，虽然他不信，但万一...
“传令下去，继续观察对岸动向。”诸葛亮最终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渡江。”
魏延长叹一声，愤愤离去。马谡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诸葛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更深——孟获的离间之计，己经开始奏效了。
...
建宁城下，孟获军营中。
“大哥，都三天了，城内还没动静。”孟优有些不耐烦，“要不我们真刀真枪干一场？我们的投石机和攻城槌都准备好了！”
孟获正在检查新制作的投石机模型，头也不抬：“急什么？好饭不怕晚。”
祝融夫人笑道：“夫君这是要效仿孙子兵法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孟获抬头一笑：“知我者，夫人也。”他放下模型，正色道：“强攻城池，就算能拿下，也必是血流成河。这些士兵都是南中子弟，何必让他们白白送死？”
他走到营帐门口，望向建宁城：“我要的是整个南中的民心，不是一座空城。”
正说着，斥候来报：“大王，城出密信！”
孟获接过竹简，展开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鱼上钩了。”
祝融夫人凑过来一看，惊讶道：“雍闿的部将要献城？”
孟获点点头：“明夜子时，他们开东门迎我军入城。”
孟优兴奋地搓手：“太好了！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孟获却摇头：“不，我们不入城。”
众将愕然。
孟获解释道：“万一这是雍闿的诈降之计呢？我们贸然入城，很可能中埋伏。”
祝融夫人皱眉：“那夫君的意思是？”
孟获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让他们把雍闿的人头送出来。”
...
建宁城内，密谋叛变的将领们收到孟获的回信后，面面相觑。
“孟获要雍闿的人头？”满脸横肉的将领皱眉道，“这...这未免太狠了吧？”
谋士阴明一笑：“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投靠孟获，就得拿出诚意来。”
年轻将领犹豫道：“可是...弑主之名...”
“成王败寇！”谋士打断他，“雍闿无能，连累三军。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众人沉默片刻，最终达成共识——今夜动手！
...
雍?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府中借酒消愁，对亲信抱怨：“诸葛亮这个伪君子，说好的联手对付孟获，关键时刻却见死不救！”
亲信苦着脸道：“主公，现在说这些己经没用了。我听说...听说军中有人密谋...”
雍闿猛地站起：“什么？谁？谁敢背叛我？”
亲信低声道：“好像是东门守将王威他们...”
雍闿大怒：“立刻召集亲兵，我要...”
话音未落，府外突然传来喊杀声。雍闿脸色大变，抓起佩剑就往外冲，却见府门己被叛军攻破。
“王威！你竟敢背叛我！”雍闿目眦欲裂。
那个满脸横肉的将领王威冷笑道：“雍闿，你无能累军，不配为主！我等己决定投靠孟获大王！”
雍闿绝望地环顾西周，见亲兵或逃或降，知道大势己去。他惨笑一声：“好...好...你们这些叛徒，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完，他转身冲回府中，点燃了帷幔。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守将府陷入一片火海。
王威等人没想到雍闿会自焚，一时愣在原地。
谋士急道：“快！快找雍闿的尸体！否则我们没法向孟获交代！”
...
城下，孟获军看到城中火起，立刻警觉起来。
“夫君，城中起火！”祝融夫人指着建宁城。
孟获用千里眼观察片刻，淡淡道：“看来，事情己经解决了。”
不久，建宁东门打开，王威等人捧着雍闿焦黑的头颅，跪在城门外请降。
孟获策马向前，看着那具焦尸，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有些沉重。这就是乱世，成王败寇，如此残酷。
“大王，雍闿己死，建宁城请降！”王威跪地高呼。
孟获沉声道：“你们都起来吧。我说话算话，只杀首恶，胁从不问。”
他转向身后大军，高声道：“进城！但听我号令：不得扰民，不得抢掠，违令者斩！”
大军欢呼着开进建宁城。这座南中第一大城，就这样兵不血刃地落入了孟获手中。
...
站在建宁城头，孟获眺望远方。西边是泸水，诸葛亮大军还在对岸虎视眈眈；东边是刚刚平定的南中各地，百废待兴。
祝融夫人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夫君，如今整个南中都己臣服，你是名副其实的'南中之王'了。”
孟获苦笑：“王？面对一个百废待兴、人心未定的烂摊子，这个王可不好当啊。”
他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内部整合、发展经济、抵御蜀军...每一件都是棘手难题。
更让他忧虑的是，诸葛亮绝非易与之辈，下一次交锋，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传令下去，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孟获下令，“同时加强城防，谨防蜀军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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