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烫得他龇牙咧嘴。
林野缩在一扇锈得快要散架的铁皮门后头，大气不敢出。外头那脚步声，咔哒，咔哒，不紧不慢，像是敲在他的心尖上。每一下，都带着股渗人的冷气。
修正局的狗腿子！
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怀表。冰凉的铜壳边缘硌着手心，链子上那个熟悉的小缺口，稍微让他定了定神。
“妈的，这鬼地方……”他无声咒骂，后背紧贴着冰凉粗糙的铁门。空气里全是灰和机油混在一起的霉味儿，呛得他喉咙发痒。
这破厂房，在他“老家”早变成购物天堂了。可在这个见鬼的偏移世界，它偏偏阴魂不散，成了地图上的第三个红点。
老陈递地图时那张老脸在眼前晃：“野小子，这地方……埋着你爷爷的‘过去’。眼睛放亮，有东西在等你。”
等个屁！等来索命的了！
时间拉回半小时前。
林野刚从厂房侧面的破窗户钻进来。好家伙，黑得跟钻进了巨兽的嗓子眼似的。只有几束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出空气中翻腾的灰尘。
他掏出手机照明，勉强看清老陈地图上那个“工具间”的标记，就在这鬼厂房最里头。
深一脚浅一脚往里摸。脚下不是碎砖头就是黏糊糊的油污。耳朵边嗡嗡响，不是蚊子，是种低沉的电流杂音，烦人得很。
他攥紧了强光手电——这可是保命家伙。可一想到昨晚研究那几张天书般的笔记残页熬了通宵，今早差点睡过头，压根没检查电量……
“操，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嘟囔着，绕过一台倒塌的生锈机床。脚边，半块搪瓷牌子上，“安全第一…1984…”的字样模糊不清。
1984。阴魂不散的年份。
他刚想蹲下细看，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旁边工具堆顶上有东西在动！
林野浑身一僵，汗毛倒竖！
一把扳手。一把老掉牙的、锈迹斑斑的开口扳手。
它，在自己转圈！
没任何外力，它就那么慢悠悠地、吱嘎作响地在铁疙瘩上打着转儿。扳口一开一合，像在嚼空气。转几圈，停一下，又固执地继续。
“我艹……”林野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静安弄堂的虚影是看得见摸不着，这玩意儿可是实打实的物理现象！闹鬼啊？！
他下意识去摸怀表。
指尖刚碰到——
嗡！
脑袋像挨了一闷棍！眼前一切瞬间扭曲、变色！
刺鼻的机油味被浓烈的新鲜油漆味取代。破厂房消失了，眼前是亮得刺眼的车间！巨大的崭新机床轰鸣作响，蒸汽嘶嘶，金属摩擦声刺耳。
他站在嘈杂的过道上。
几个穿蓝色工装、戴鸭舌帽的工人围着一台机器忙碌。其中一个人，背对着他，身形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花白头发茬，微驼却硬朗的背。
爷爷！
林野想喊，嗓子像被掐住。他拼命想看清，想冲过去。
视线被强行拉近。他看到爷爷那双沾满油污的粗糙大手，正把一张折叠的、泛黄的纸片，飞快又隐蔽地塞进旁边一个老旧工具柜最底层的缝隙里。
然后，爷爷首起身，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目光似乎穿透时空，极其模糊地朝林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是如释重负，是沉重托付，还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爷爷的嘴唇极轻地动了下。
没有声音，但林野的脑子像被烙铁烫过，瞬间读懂了口型：
快走！
轰——！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把他狠狠拽回现实！
光明车间、轰鸣机器、爷爷的身影，瞬间粉碎。阴暗、破败的老厂房重新包裹了他。冷汗浸透T恤，冰凉黏腻。他一抹鼻子，指尖鲜红。
又流鼻血了。
刚才那声巨响……
他惊骇抬头。那把跳舞的扳手不见了！而它旁边的那个老旧铁皮工具柜——柜门，竟自己弹开了一条缝！铁皮扭曲，像被巨力从里面撞开！
林野心跳飙到一百八。爷爷的警告在耳边炸响。可爷爷藏的东西，近在咫尺！
跑？还是拿？
恐惧和冲动在脑子里打架。他咬紧牙关，把鼻血一抹，掏出强光手电，用力一推开关！
“咔哒。”
轻响过后，一片死寂。手电筒屁都没放一个。
“操！操！操！”林野差点把这破玩意儿砸了！真没电了！
他只能死攥手机，借着微弱的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魔都褶皱：怀表与时空修正者 像贼一样挪向那敞着缝的工具柜。越近，那股霉味越明显。心跳声大得自己都听得见。
就差两步！
吱呀——！
厂房正门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那扇他进来后插好插销的小门，被推开了！一道冰冷的手电光柱像毒蛇信子，唰地扫了进来！
修正局！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野血都凉了！被堵死在屋里了！完了！
就在他绝望得手脚冰凉时——
啪嗒。
一个极轻的落地声，从他脚边传来。
他低头。
手机光下，一张折叠的、泛黄的纸片，静静躺在灰尘里。位置，正是刚才闪回中爷爷塞进去的地方！
它自己掉出来了？！
来不及任何思考！林野弯腰，闪电般一把抄起纸片！入手粗糙，带着老墨水的味道。
几乎同时——
“站住！修正局！放下东西！”
冰冷厉喝炸响！刺眼的光束将他完全锁定！沉重的脚步声急速逼近！
被发现了！
林野脑子嗡的一声，把纸片狠狠塞进裤兜最深处！只剩一个念头：跑！
可往哪跑？！门被堵了！
“目标确认！林野！束手就擒！”另一个冰冷声音响起。脚步声己到厂房中部！
林野绝望后退，后背撞在工具柜上，哐当一声。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
“林野！这边！快！”
一个熟悉到让他心脏停跳的声音，从左后方黑暗中炸响！
苏晓！
林野猛扭头！左侧墙壁高处，一个被管道和破布半掩的通风口栅栏被拆开了！苏晓半个身子探进来，脸绷得紧紧的，满是焦急，拼命朝他挥手！
“快爬上来！下面有垫脚！”她压着嗓子嘶喊。
绝处逢生！林野像炮弹一样射出去！不顾脚下打滑，扑向通风口！身后是修正局探员的怒吼和追来的脚步声！
他冲到墙下，手脚并用踩着摇摇欲坠的废料堆往上蹿。苏晓的手冰凉却有力，一把死死抓住他手腕！
“快！”
林野被她拼命往上拽。就在他半个身子钻进管道，脚还悬在外面时——
砰！砰！
两声沉闷的、带着消音器嘶鸣的枪响！子弹擦着他小腿肚子飞过，打在铁皮上溅起火星！
“操！”林野魂飞魄散，爆发出吃奶的劲，猛地把自己全塞进管道！
“走！”苏晓松开他，转身就在黑暗狭窄的管道里飞快爬行。
林野肺疼得像烧起来，在漆黑和灰尘里拼命跟着前面苏晓的动静。身后是叫骂和乱晃的手电光。
不知爬了多久，前面终于见光。苏晓率先跳下。林野跟着摔出来，跌在厂房外泥地里，溅起一身泥水。
他瘫在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心脏快炸了。雨水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抬起头，苏晓就站在几步外，背对着他，警惕地扫视西周。她浑身也脏透了，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攥着相机的手关节发白。
“呼……你……”林野有无数问题。
苏晓猛地转身。雨水顺着她脸颊流下，像眼泪。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扎向他。那里面有后怕，有愤怒，还有一种……被拖下水的痛楚？
“林野！”她声音发颤，带着尖锐的质问，“你他妈到底在找什么？不要命了？！”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他刚才塞纸片的裤兜上。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那纸片烫得他腿疼。苏晓这反应不对。她怎么知道？她看到了？
他下意识去摸怀表。
指尖刚碰到——
嗡！
怀表猛地剧烈震动！一股灼热穿透布料！紧接着，一种微弱的、奇怪的嗡鸣声，似乎首接从表里发出，钻进他耳朵！
林野瞳孔一缩！这感觉从没有过！
几乎同时，几步外的苏晓，身体明显一颤！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惊愕和痛苦！她左手猛地捂住左耳，像是被什么刺穿了耳膜！右手神经质地攥紧了脖子上相机的旧背带——她妹妹织的那个。
怀表的异动，和苏晓剧烈的反应，在冷雨里同步发生。
林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窜进脑海：
苏晓耳朵里……是不是有东西？
修正局的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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