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阮凌君没绷住，猛地被茶水呛了一口。
章珂有些嫌弃地递过来两张卫生纸：“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仅仅是从个人角度，想给个建议。”
她挑剔地看了一眼阮凌君：“你年轻，但总有老的那一天，你漂亮，但这个圈里美女如云。”
她淡淡地说：“年龄和外貌都不是你的依仗，作品才是。”
“但现在你自己就将一大半机会拒之门外了。”
“为个男人，其实，”她盘算了片刻，说：“不划算。”
这话阮凌君听到过许多遍。
入行这些年，同事也好，前辈也好，大家苦口婆心，其实说的话都差不多。
哦，最近还多了热心粉丝骂她没事业心。
但阮凌君其实觉得纳闷。
笃定一个女演员是为了男人才不拍大尺度戏份。
算不算一种天然的性别歧视呢？
她将纸巾叠好，反问道：
“导演，您最开始入行的时候，是因为喜欢电影，还是因为想获奖呢？”
章珂轻轻一笑：“你不会想跟我谈梦想高于一切吧？。”
阮凌君笑了笑：“当然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空谈梦想就是空中楼阁，迟早要塌的。”
她认真思考道：“我想对您来说，可能两者都有。”
她神色真诚：“但我选择这个行当，就只是因为，喜欢演戏时候的自己。”
“大多数人在工作中，总会遇到自己不愿意做的部分，为了生计，或者为了获取名利，最终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但如果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比如经济自由的前提下，他们可能不会选择从事现在的工作。”
“能够不考虑任何因素，只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是一种奢侈。”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轻了些，继续道：
“比如有人想做昆虫学家，最终却混迹于生意场。”
“而我很幸运，恰好拥有这份自由的前提。”
她说：
“对于我而言，有一些戏份我无法接受，那我就选择不去做。”
“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而违背原则，于我而言，是本末倒置。”
章珂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那只是因你现在还有得选。”
“随着年纪增长，找你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或许真会有无戏可演的那一天，你不害怕吗？”
她字字珠玑。
但阮凌君却笑了：“我更怕‘长恨自身非我有’。”
她说：“机会少，但不是没有。”
“不是无戏可演，只是无重头戏可演。”
“但您看，世间事本来就是有得就有舍，我都这么任性地生活了，这点后果也是我活该的。”
她忽而俏皮地眨了眨眼：“所以我考了个铁饭碗。”
“或许等到我七老八十了，还是能在舞台的角落里演老太太。”
她没有为了男人放弃事业。
只不过，那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认定的事业罢了。
阮凌君想，奖项、红色老虎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名声，有的话当然是锦上添花。
但她的初心，原本就是忠于热爱。
哪怕是在这个追名逐利的行业中，以籍籍无名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这世上有60亿人，其中99%都默默无闻，难道这样，他们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吗？
章珂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摇头道：“这是一种奢侈的特权。”
阮凌君没有否认：“但我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不是吗？”
她笑了一下：“甚至用您的观点来看，我因为这个‘特权’，才反而失去了不少机会。”
章珂问：“哪怕我因此淘汰你，你也依旧是这个答案吗？”
阮凌君回答道：“您可以不选择我，这是您的自由。”
“但如果您淘汰我的理由，是我拒拍激情戏。”
她认真道：“您会后悔。”
她说：“我看过剧本梗概，知道感情戏在其中的比重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您看过我的表演，您通知我来试镜是因为觉得我合适。”
“截止刚才的试演，您都没有对我的表演提出任何异议，说明您是认可我的。”
阮凌君的声音不大，但坚定道：“为了占比如此之小的戏份而放弃一个各方面都适配的演员。”
“这笔买卖不划算。”
她笑了笑：“况且我并不觉得，想要表达艺术，就只有将镜头对准的女性。”
“如果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一部男频戏，我想一定不会有人将故事聚焦于，他必须和谁接吻。”
阮凌君反客为主似地问道：“导演，男性主创者们能做到的事，我们就不能试一试吗？”
章珂静静看着面前的女演员。
忽然明白几位同行都不建议她用阮凌君的原因。
他们说，阮凌君像兰花，看似生长在温室里，却有着完整自洽的生命力。
她自娱自乐，肆意生长。
还很容易把别人带跑偏。
他们谈起阮凌君，表情既痛苦，又得意。
痛苦的是她就像试卷最后的压轴大题，角度刁钻又耗费精力。
得意的是，这道题，他们解出来了。
呵，几个老东西。
章珂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精光。
那她怎么可能解不出来！
章珂终于站起身来，无可奈何地伸出手：
“那就只好，祝我们合作愉快了，阮老师。”
不管那个所谓的男人到底存不存在。
章珂想道：
错过这姑娘，他的人生都少了很多乐趣。
她笑了笑：“项目周期预计西个月，年底开拍，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阮凌君一怔。
距离年底还有两个多月。
加上外出拍项目，半年的时间。
应该足够孟宴臣解决好房子的事情了。
等她回来。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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