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云层间雷声滚滚,暴雨欲来。
化妆镜前的阮凌君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借着拿纸的工夫,又一次在化妆师的眼皮子底下,见缝插针地偷看手机。
可惜尽管反复刷新,这次的微信页面依旧是空空如也。
她神色失落地抬起头,恰好撞见化妆师洞若观火的眼睛。
化妆师轻笑一声,敲了敲刷子:“听说你这次难得跟票务要了位子啊。”
她细细描摹着阮凌君的眉眼道:“给男朋友留的?”
阮凌君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纠正她:“男性朋友。”
“嗯,要坐二楼正中央包厢的男性朋友。”
阮凌君小声辩解道:“我按原价付了钱的,没有滥用职权。”
“我知道啊,”化妆师用揶揄的口气说道:“所以我们阮老师对男性朋友这么大方呢?”
她感叹道:“那位子可不便宜啊。”
“上次是谁坐过来着?哦,想起来了,”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凑到阮凌君耳边小声道:“是当时那部女主角的先生。”
语毕,她看着阮凌君猛地睁眼,首愣愣地看着她,然后——
又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化妆师用手贴着她的额头,皱眉道:“感冒了?”
“没事,姐。”
阮凌君摆了摆手,感觉被她三言两语说得脸都在发烫,她冲化妆师比了个开枪的手势,佯装严肃道:
“姐,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下次去港城巡演,我就要换化妆师了。”
她呲着牙威胁:“我跟别人去逛免税店。”
化妆师被她逗笑,不为所动道:“跟谁啊?你的那位男性朋友吗?”
阮凌君羞愤交加,急得要上来捂她的嘴。
门在这个时候被轻轻敲响。
阮凌君动作一顿,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
她迅速站首了身体,理了理衣服,还顺带捋了一把卷发,整个过程耗时不超过两秒,丝滑到令一旁的化妆师叹为观止。
然后她轻声说道:“请进。”
化妆师翻了个白眼。
好嘛,夹起来了。
门缓缓推开,万众瞩目下探出一个平平无奇的脑袋。
穿着统一文化衫的工作人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阮老师。”
他边说边抬着什么东西进门:“这是有人送你的花篮。”
很常规的款式,配色用材都中规中矩,跟它的主人一样,令人挑不出错来。
正上方的卡片上,用硕大的宋体印着——
祝阮凌君老师:话剧演出圆满成功!
落款:燕城明灏投资集团。
阮凌君微微错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微信提示音。
孟宴臣的消息跳跃出来,言简意赅。
孟宴臣:望乡发生余震,情况紧急,我己动身。
孟宴臣:失约在我,等回来再同你赔罪。
顿了顿,又发来一句:
“花收到了吗?喜欢吗?”
院凌君抬起头,看向那只从头到脚都透露出“礼貌”两个字的花篮。
她指尖冰冷,打字时竟觉得动作带涩。
“己收到,孟总费心了。”
————————————
夜色如墨,盘山公路上没有路灯,。
苍茫大山里只听见鸟雀窸窣,忽闻一道惊雷霹雳,暴雨如瀑,来势汹汹,顷刻间铺天盖地。
一辆重型越野车冲破了雨幕,向深不可见的远方疾驰而去。
孟宴臣坐在副驾,手机仍没有信号,他皱着眉给家里留言:
“我在去望乡的路上了,预计还有一个小时路程,不用担心。”
肖亦骁打着方向盘看他脸色,安慰道:
“你也不用担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沁啊,言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孟宴臣看也没看他,冷静地说道:“我妈跟她们副院长打过招呼,”
“即使是在一线,她应该也不会被分配到什么危险区域。”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说:“联系不上,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信号。”
肖亦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老孟,怎么感觉你比我想象中冷静多了?”
孟宴臣合起手机,表情平静道:“眼下情况,着急是最没用的,更何况,”
他想了想,说道:“宋焰跟她在一起。”
他淡淡道:“真要有什么情况,宋焰是不会让她有事的。”
这点,他倒是能绝对肯定。
肖亦骁一时之间表情精彩纷呈:“你..你刚才是在夸姓宋那小子吗?”
他觉得有点渗人了:“咱们现在可是在山里呢,你别吓我!”
他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大山,壮起胆子大声道:
“不管你是谁,现在都赶紧从我好兄弟身上下去!”
孟宴臣荒谬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开怼。
头项传来巨大声响,像滔滔江水,也像兽群奔腾。
孟实臣脸色一变,首接起身去抢方向盘——
“轰!”
暴雨冲刷之下,半座山头滑坡,岩土和巨石将盘山公路彻底堵塞。
黑夜之中,不见车辆踪影。
————————————
帷幕绥缓落下,台前掌声经久不息。
阮凌君慢吞吞地回到化妆间,忽然觉得喉咙剧痛。
演出圆满结束,她的表演依旧发挥稳定,却比平日累上百倍。
她疲惫得说不出话,仍旧先掏出手机来,在社媒上搜索望乡的最新情况。
门在此刻被敲响。
章珂神色喜悦,领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小阮!”
她介绍道:“这位是咱们那部戏最大的投资方,星雅传媒的黄燮文黄总。”
“黄总对你刚才的表演,可是称赞有加啊。“
她笑着去看黄變文,得意道:
“怎么样黄总,我挑的人你还满意吗?这下还非要换女主角吗?”
阮凌君听明白了。
大概就是这位黄总带资进组,原本是有自个儿要捧的女演员。
章珂不愿意换人,于是带他来看这场话剧,企图用她的业务水平打动对方。
可惜...
资本哪在乎什么演技。
她这么想,面上却仍保持着微笑:“您好,黄总。”
黄燮文眯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圈,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满意,当然满意。”
他眼也不错地盯着阮凌君,油腔滑调道:
“凑近了看阮小姐,比在舞台上更漂亮了,还这么年轻,”
他伸出手来,状似鼓励地拍了拍阮凌君的肩膀,手却跟黏在上面了一样。
掌心着她单薄的肩头,眼中兴味更甚道:“年轻有为啊。”
阮凌君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压下胸腔中那股烦躁:“黄总过奖了。”
黄燮文慢慢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意犹未尽似地捏了捏指腹。
他笑道:“今日初次见面,我做东,咱们提前吃个碰头饭,顺便聊聊后期工作安排怎么样?”
本来头痛喉咙也痛,看见这个人就更烦了,她婉拒道: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不太舒服。”
黄燮文微微眯眼,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不紧不慢道:
“不急,咱们来日方长。”
继而拿出手机:“先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阮小姐。”
章珂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黄燮文这个人,玩得花,女朋友多,漂亮女明星换了一个又一个。
这她是知道的。
所以来之前她特地暗示过:
“阮凌君父亲在高校任职,母亲在文学界颇有声量,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小姑娘,挺有脾气的。”
没成想黄燮文反而不屑道:“明白,知识分子嘛,守着个所谓的骨气过日子,最要脸面了。”
所以就算真发生些什么,也没脸说出来。
这种假清高,他最懂了。
因此他虎视眈眈地盯着阮凌君,自认为十拿九稳。
这女孩皮肤白,长得也媚,性格是硬了些,有些无趣了,但好在身材好,玩起来应该有点意趣。
黄燮文盯着阮凌君逐渐羞红的脸,得寸进尺地上前道:“阮...”
“阮小姐。”
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西装革履,手捧鲜花,往那一站,很有几分惹眼。
黄燮文皱着眉头看他,却见对方对他视若无睹,径自走到了阮凌君面前。
他衣冠楚楚,却对着阮凌君恭敬道:“阮小姐您好,我是孟总的助理,孟总临行前,吩咐我将花给您送过来。”
他用眼风淡淡扫过黄燮文,随即很快移开了视线,举手投足皆是在上位者身边才能浸染出的得体与冷淡。
令黄燮文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窘迫。
陈铭宇在阮凌君面前放低了姿态,复述道:
“孟总说,祝贺您首演成功。”
那是完全不同于搬家那晚的花束。
它有个名字,叫作仙子之吻,整整一百二十朵,穿插着淡紫色的铁线莲,每朵都,每朵都被小心翻瓣。
轻易彰显出送花者的用心和品味。
鎏金白底的贺卡上,是眼熟的笔迹,他写: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请凌君小姐笑纳。
——孟宴臣
黄燮文和章珂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国坤的孟宴臣?
他用这种语气跟阮凌君说话?
黄燮文那点心思消了大半,此刻冷汗阵阵,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陈铭宇抱着花,手都有些酸了,暗自腹诽这位阮小姐怎么还不接手呢?
不喜欢吗?
这可是他们孟总花了三倍加急费请人用了一整个下午赶出来的啊。
他正想开口提醒。
就见阮凌君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西周响起惊呼声,阮凌君无力顾及,她眼前一黑,在滚烫与疼痛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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