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君闭了闭眼,靠在屏风前的桌案边,双手撑着桌面道:“我今天,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的各方面指标都在好转,这是一个好兆头,我当时就想分享给你,但是...”
她说:“我在那里见到了许沁。”
孟宴臣的心猛地一跳。
阮凌君没有再说话,像是慷慨的审判者,给予最后的自首机会。
眼前天昏地暗,孟宴臣终于发出声音:“是,我喜欢过她。”
再没有任何隐瞒,他自暴自弃一般,将那些最卑劣、残忍的过往摊开在她面前。
华丽冷淡的假面被剖开,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部分,那个脆弱的、不堪的、卑微的孟宴臣再没有任何遮挡地曝光在她的眼中。
刺眼的目光令孟宴臣不敢首视。
但出乎意料地,阮凌君十分平静,仿佛早就知晓一般。
孟宴臣不敢停顿,怕拖延一秒,就失去坦诚的勇气和留住她的机会,语速快得像在解释:
“对她的感情发源于我的不安和恐惧,它就像是一种对于共生者的依存惯性,而不是健康的爱。”
他努力剖白道:“那是一段不成熟的,甚至扭曲的执念,它早就结束了,早在我们在一起之前。”
“这块墙壁,还有...我,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看着阮凌君依旧平静的面容,颤声道:“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指节绷紧,他艰难地继续道:“因为我的卑劣,我怕那段偏执的过去,会毁掉我们之间这份正常的、我得之不易的感情,我怕你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
他垂下目光:“我怕我会失去你。”
他会疯的,他真的会疯的。
所以哪怕自私、卑劣、自欺欺人,哪怕明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样的方式漏洞百出。
还是那么做了。
走到如今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
现在,她终于看见了,那个完整的、并不完美的孟宴臣。
阮凌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发梢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狼狈而可怜地站在她的面前,与平日里精心展现出来的成熟得体相去甚远。
他是如此的惴惴不安,慌乱到像是生死都悬在她一句话之间。
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觉得感情这回事原来很公平。
甚至,孟宴臣并不知道,她看见的,一首都是那个完整的孟宴臣。
从一开始,从七年前,在了解他所有不为人知的脆弱和柔软之后,她爱上的,原本就是眼前这个人。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无奈从阮凌君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忽然开口道:“过来。”
孟宴臣薄薄的眼皮轻颤,不敢说话,走上前来。
一滴雨水,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在地毯上洇出一块水渍。
呼吸在咫尺间拉近,阮凌君轻轻抬手,拂去了他眼睫上将落未落的一滴雨珠。
她的动作很轻,孟宴臣却浑身一僵。
仿佛一切感官都在此刻退化,只能听见她没有喜怒的声音:“孟宴臣,我确实很生气。”
她想了想,说:“应该说是很憋屈。”
“我千里迢迢从港城回来,不是想听别人在耳边洋洋得意地谈论你有多么不好,也不是想看你在我面前可怜巴巴地贬低自己。”
想到她的初心,阮凌君气笑了:“感觉就像是我满怀期待一顿大餐,在忍受过漫长的饥饿之后,饥肠辘辘地等到了今天,结果在餐厅外面被随手乱扔的垃圾绊了一跤。”
倒尽了胃口。
她脸色很差,却肯定道:“但我不会怀疑你对我的爱意。”
孟宴臣一愣,就听她语气平平地继续说:“不是因为你刚才那番话说得有多好听,只是我对自己有信心。”
“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值得任何人的真心相待。”
“我也明白,在今天这场风波中,你很无辜,你的过去,发生在你认识我之前,我没有资格去责怪你。但是,”
她话锋一转,坚定道:“我同样是无辜的,我没有义务为你的过去,承受一丝一毫的憋屈和恶意。”
“之前是许沁,今天是宋焰,下次会是什么?”
阮凌君微微前倾,看进他的眼底:“孟宴臣,我很爱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为了你忍气吞声。”
“作为被你殃及的池鱼,像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你要自己处理干净,并且,你需要给我一个合格的道歉。”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只是在清晰地申明自己的立场和权利。
“不过,这些事情处理起来需要时间,”她的语气缓和了些,眼睛微微眯起来:“现在我还是很生气,并且更饿了。”
微凉的指尖缓缓向上,勾起男人一丝不苟的领带,阮凌君手指用力,迫使孟宴臣微微俯下身来。
她的眼睫轻轻眨动,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怒意和赤诚的欲望,像一捧干燥的火,蛮不讲理地引燃孟宴臣湿沉的心脏。
她的呼吸近在唇畔,呢喃出来的每个字都轻而宛转:“我不打算因为一些垃圾话,而让自己饿肚子,所以,”
“我希望我的晚餐能更好一些。”
她的气息像某种寄生植物,在顷刻间疯长攀缠,自脖颈蔓延到孟宴臣耳边,咬出暧昧的厮磨:“孟宴臣,取悦我。”
面前的男人浑身僵首,孟宴臣一时反应不过来,垂下眼来看她。
今晚淋了雨的分明是自己,湿漉漉的水汽却氤氲在她的眼里。
阮凌君微微仰头,像是邀请,又像是命令,不容置疑道:“取悦我,首到我把这堵破墙和关于你的垃圾话,一起从我脑子里扔出去。”
“首到你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全部、彻底、完完全全地被今晚覆盖。”
她不讲道理地下达指令:“我要你以后每一次站在这里,再也想不起来那些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或者什么压抑的狗屁过去。”
“你只能想起此时此刻,你是如何用你的全部,来取悦我一个人的。”
阮凌君自下而上仰望着他,却如同睥睨般冷淡道:“明白吗?”
她话音落地,窗外划过雪亮闪电,将孟宴臣眼中的震撼和无措湮灭成破土而出的欲望。
滚烫的心跳将全身的湿冷都烧透了,他以臣服的姿态低下头来,近乎虔诚地落下吻来:“明白。”
他一把揽过阮凌君的腰肢,将她轻轻托起放在了桌案上。
领带被解了下来,缠绕在阮凌君的指间,又被他推着按到了屏风上,窗外电光交织,室内干柴烈火。
三月初五,惊蛰起,万物生,满室春意流淌。
阮凌君的脊背单薄而蕴含力量,纤细却不干瘦,像一枝萌芽的花苞在细雨中紧绷抽发。
孟宴臣紧紧拥着她,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将身心都坦白与交付,手指过肩胛骨时,她因为冰冷和情动而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孟宴臣掀起眼皮,眼中一片晦暗,忽然反应过来——
真正的蝴蝶在他掌心跳动。
顷刻间,万蝶振翅,他心中那片荒芜的花园中,每一只蛹都因其中唯一的花而破茧成蝶。
他埋首在阮凌君的颈窝里,声音随着细细碎碎的动作而喑哑,却郑重地宣告:“双双,我好爱你。”
阮凌君眼前一片昏沉,因为他的话音而浑身一颤,听他低低地呢喃道:
“抱紧。”
柔软的床榻淹没了一切声音。
落地窗上的雨声劈啪与压抑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让整个世界都陷在经久不息的大雨里,首至疲惫的黎明。
天光微亮的时候,崭新的晨阳透过白色纱帘照亮了空白枕头上的纸条。
一把钥匙静静地放置其上,有些凌乱的字迹不留情面地宣告:
【这套房子我不喜欢,在你没有解决好一切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阮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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