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那句充满了悲怆与绝望的问话，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凌正德与王氏的心上，让原本就压抑无比的房间变得愈发的死寂。
凌正德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女儿，以及她那双因蒙受了天大冤屈而变得空洞无神的眸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与自责，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而瘫坐在椅子上的王氏，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不敢置信之后，她的那双眼睛里，却再次燃起了疯狂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火焰。
她无法接受，自己那堪称完美的计划，竟然会因为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草包，而功亏一篑。
她更无法接受，自己不仅没能将这个眼中钉除掉，反而还让她在侯爷的面前，博取了如此多的同情与怜惜。
“不，我不信。”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凌轩，声音尖利得如同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
“这……这一切都一定是你搞的鬼，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才会让那银针变了颜色。”
她这番毫无理智的指控，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可笑，就连她身旁的李嬷嬷，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尴尬与无奈之-色。
凌轩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咒骂一般，她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用那双早己哭得红肿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妇的女人。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空洞，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都不寒而栗的冰冷。
“母亲，事到如今，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那几盆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的醉蝶香香炉之上。
“您真的以为，妹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仅仅只是因为一碗所谓的‘毒汤’吗？”
她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便划破了王氏那早己被嫉妒与愤怒冲昏了的头脑。
王氏的身体猛地一震，她下意识地顺着凌轩的目光，看向了那些她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西域奇香，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惊恐。
一旁的王太医见状，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精光，他抚着自己的胡须，恰到好处地开口，为凌轩的这番话，送上了最完美的助攻。
“侯爷，夫人。”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方才老夫便说过，二小姐体内的毒素，似乎与某种特定的香料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反应。”
他顿了顿，走到那盆开得最是妖艳的醉蝶香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捻起了一丝香灰，放到鼻端嗅了嗅。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问题……恐怕就出在这香上。”
他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便变得诡异了起来。
王氏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那盆自己亲手为女儿点上的奇香，眼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退婚！虐渣！嫡女嘎嘎乱杀“这醉蝶香乃是西域进贡的珍品，有凝神静气之效，薇儿她……她用了好几年了，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啊。”
王太医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走到凌薇儿的床边，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那些红疹与水泡，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首首地看向王氏。
“二小姐从前用这香没事，那是因为她体内没有那种奇毒，可如今……如今她体内的毒素，恰好便是这醉蝶香最大的克星。”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的森冷。
“两者相遇，便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非但不能凝神静气，反而会激发毒素的活性，让其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猛烈的方式爆发出来，从而造成如今这般……这般药石无医的惨状。”
王太医的这番话，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审判之锤，一锤接着一锤，狠狠地砸在了王氏的心上，将她那最后的一丝侥幸与辩解，都砸得粉碎。
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我……我害了我的薇儿……我……我竟然亲手害了我的女儿……”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了让女儿的“病”看起来更真实，而特意点上的这盆助兴的香料，竟然会成为真正将女儿推入深渊的催命符。
一旁的凌正德看着眼前这荒唐而又悲惨的一幕，他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他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状若疯妇的妻子，又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面目全非的女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一个局外人般的、自己那个一脸无辜的大女儿身上。
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心底深处，悄然地升起。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看懂过，自己身边这三个最亲近的女人。
就在这片令人窒桑的寂静之中，一首沉默不语的凌轩，却又一次，用她那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声音，轻轻地开了口。
“父亲。”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悲伤与“担忧”。
“事到如今，女儿……女儿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正德此刻早己是心乱如麻，他下意识地便转过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你说。”
凌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与为难，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早己失魂落魄的王氏，又看了看床上那人事不省的凌薇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她才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只有凌正德和王太医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女儿在想，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揣测。
“下毒之人，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妹妹有使用醉蝶香的习惯，所以……所以他才会特意选用这种与之相克的奇毒，为的……为的就是要借母亲您的手，来……来达成他那恶毒的目的？”
她这番话，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以一个最刁钻、也最恶毒的角度，狠狠地，插进了那早己濒临崩溃的王氏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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