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喧哗声由远及近，仿佛潮水般一波波地涌来。
云溪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小姐，外面好像出事了，这声音听着让人心慌。”
凌轩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天光，显得格外幽深。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切本就是由她亲手导演的。
就在主仆二人心思各异之时，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院子，她的发髻歪斜，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这小丫鬟名唤翠屏，是负责在二门上洒扫的，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
翠屏一进屋就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溪连忙上前扶住她，急切地问道。
“你别慌，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翠屏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毫无血色，她指着水榭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
“二……二小姐她……她在水榭那边出事了。”
凌轩缓缓转过身，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惊讶与关切，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病中的虚弱。
“妹妹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起来慢慢说。”
她温和的语气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翠屏那剧烈起伏的胸口稍微平复了一些。
翠屏被云溪扶着站了起来，但双腿依旧在打颤。
“回……回大小姐，奴婢刚才在前院洒扫，就看到水榭那边突然乱了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
“好多贵女都在尖叫，奴婢……奴婢就看到二小姐她，她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凌轩的眉头恰到好处地蹙了起来，她追问道。
“倒在了地上？是失足落水了吗，还是被人推搡了？”
她故意将话题引向原本计划好的方向，以此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翠屏闻言，立刻拼命地摇头，像是要拨开某种荒谬的猜测。
“不是的，都不是的，二小姐当时就站在平地上，离水边还有好几步远呢。”
她的描述让云溪也感到了深深的困惑，她忍不住插嘴问道。
“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倒下呢？”
翠屏的脸上露出更加迷茫和惊恐的神情，她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奴婢也说不清楚，就……就很突然，二小姐当时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殿下，笑着说了句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就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手脚都动弹不得了。”
这个描述，与软筋散发作时的症状完全吻合。
凌轩的心中掠过一丝冷酷的快意，但她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愈发浓重了。
“竟有此事？妹妹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如此，她倒下前可有说过哪里不适？”
凌轩的这个问题看似是在关心病情，实则是在引导翠屏，让她将凌薇儿的倒下与“病症”联系起来，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翠屏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像……好像是有的，奴婢离得远听不真切，但似乎听到二小姐倒下前，轻轻说了一句‘我好晕’。”
这句话一出，整个事件的性质似乎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从“离奇瘫倒”变成了“因病晕倒”，虽然同样丢人，但至少听起来不会那么诡异。
云溪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天哪，真是太吓人了，幸好小姐您今日身子不适没有过去，不然看到这番场景，定要被吓坏了。”
云溪这句无心之言，却成了凌轩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和开脱理由。
凌轩顺着她的话，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她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心口。
“是啊，真是万幸，只是苦了妹妹，竟在太子殿下面前出了这样的丑。”
她的话锋一转，又将重点拉回到了萧天佑的身上，这是她最关心的部分。
“太子殿下当时是何反应，可有命人立刻为妹妹诊治？”
翠屏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凌轩一眼，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太子殿下他……他好像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然后……然后殿下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奴婢瞧着，那神情不像是关心，倒……倒像是嫌恶和恼怒。”
这个回答，让凌轩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她知道，萧天佑是个极其爱惜颜面、注重祥瑞征兆的人。
凌薇儿在他面前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瘫倒，不仅让他颜面尽失，更会让他觉得这是一个不祥之兆。
如此一来，无论凌薇儿之前在他心中有多么美好的形象，此刻也必定会大打折扣。
这比让她落水毁掉名节，是更高明、更诛心的一招。
凌轩己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信息，她便不再多问。
她对着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的翠屏温言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此事关系到侯府和二小姐的声誉，你切不可再到外面去胡乱声张，明白吗？”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翠屏连忙点头如捣蒜，她今天己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多嘴多舌。
“是，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凌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云...溪使了个眼色。
云溪会意，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翠屏的手中。
“这是大小姐赏你的，拿去压压惊吧，管好自己的嘴。”
翠屏受宠若惊地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云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凌轩身边，脸上满是庆幸。
“小姐，今天这事实在是太险了，幸亏您有先见之明，不然倒在那里的，恐怕就是您了。”
凌轩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窗棂。
前院的喧闹声似乎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混乱过后的死寂。
她知道，此刻的水榭那边，定然是一片人仰马翻的狼藉景象。
她的好妹妹凌薇儿，现在应该正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无助而屈辱地躺在地上，接受着众人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而她那个伪善的继母，此刻怕是急得焦头烂额，忙着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收拾残局吧。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前世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与屈辱，她会一点一点，全部讨还回来。
一盘复仇的大棋，己经悄然铺开。
而她，是这盘棋局中，唯一执子的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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