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
那股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林锋整个人都软了，一屁股瘫坐在弹坑的土壁上，靠着冰冷的泥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手还在抖，不是怕的，是脱力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都是泥和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鬼子的。
空气里，那股子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在一起，像是一把刷子，一遍遍地刷着他的喉咙和鼻子，呛得人想吐。
不远处，是几具穿着破烂军装的身体，那是刚才还活生生的战友。
更远处，是十几具鬼子的尸体，姿势扭曲地躺在焦黑的土地上。
林锋的目光扫过这一切，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就被一股沉甸甸的东西给压了下去。
这不是游戏。
游戏里，战友死了，他会骂一句AI蠢。
可在这里，战友死了，就是一具再也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冰冷尸体。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对死亡的恐惧，有点可笑。真正可怕的，是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而自己还活着。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又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新手任务：首战告捷，完成！】
【任务评估：指挥出色，以少敌多，零伤亡达成反杀。评价：完美。】
【任务奖励发放：基础急救包x1，体能强化（初级）。】
林锋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忽然从他身体最深处涌了出来，迅速流遍了西肢百骸。
刚才还因为脱力而酸软的肌肉，像是被泡进了温水里，疲惫感飞快地消退。手臂上被碎石划出的几道口子，那火辣辣的疼也减轻了不少。
“我靠，这玩意儿还带回蓝回血的？”
林锋心里惊了。这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实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果然，多了一个他之前从没见过的、巴掌大的帆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纱布、绷带，还有一小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
这系统，有点东西啊。
……
“排长！排长你没事吧！”
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小战士连滚带爬地从旁边的弹坑里跑了过来，脸上又是泥又是泪。
幸存下来的几个老兵也围了过来，七个人，一个不少。
他们看着林锋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信服，还有一点点依赖的眼神。
“都没事吧？”林锋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没事！全须全尾！”老兵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们活下来了。
在刚才那种必死的局里，居然一个没少地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一排的！还有没有活着的！”
林锋心里一紧，幸存的几个战士也立刻紧张地举起了枪。
“别开枪！是自己人！”林锋吼了一句，他听出了口音。
很快，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出现在了阵地的另一头，领头的是个挎着驳壳枪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神情焦急。
他一眼就看到了阵地前的鬼子尸体，还有满身狼狈的林锋几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来人是他们连的连长，王大山。
王大山几步冲了过来，看着这片被打得跟烂泥塘一样的阵地，又看了看阵地前那十几具鬼子尸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啥情况？就凭你们几个……守住了？”
他的声音里全是震惊。
他们连负责的防线很长，刚才鬼子全面进攻，到处都打成了一锅粥。他这边刚打退一波，就听说林锋这个排的阵地被炮给端了，心都凉了半截，赶紧带人过来支援。
可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过眼前这一幕。
一个排的阵地，最后就剩下七八个人，非但没垮，还他娘的在阵地前留下了十几个鬼子！
这怎么可能！
“连长！”
那个被林锋救过的老兵，一脸崇拜地指着林锋，嗓门大地像是在报功。
“全靠咱们排长！”
“刚才鬼子一个冲锋上来，我们都以为死定了！是排长，他让我们分成三组，这么打，那么打，几下就把鬼子给干懵了！”
老兵嘴笨，说不清什么是【三三制】，什么是【交叉火力】，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描述。
可王大山是老兵油子了，一听就明白了大概。
他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林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小子……干的？”
林锋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报告连长，侥幸而己。”
王大山没说话，绕着阵地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鬼子的尸体，又看了看林锋他们选择的几个射击位置。
他越看，心里越是掀起滔天巨浪。
这他娘的哪是侥幸！
这几个射击点选的，简首是毒辣！正好组成一个倒三角，火力能完全覆盖冲上来的路线，还能相互掩护！
那个被打掉的掷弹筒手，位置更是刁钻，正好在鬼子机枪的火力死角里。
这小子，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个神仙阵地的？
王大山猛地回头，走到林锋面前，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好小子！”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就这三个字，但语气里的那股子赞赏，谁都听得出来。
“我叫王大山，你小子我记住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布：“林锋！指挥得当，以少敌多，力挽狂澜！老子回去就给你报功！头功！”
林锋的心“咯噔”一下。
他看着王大山那张兴奋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战友们羡慕又敬佩的眼神，脑子里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冒了出来。
原来……打胜仗，真的能立功，真的能被人高看一眼。
他之前想的，只是靠着系统和自己的游戏经验，怎么在这该死的战场上活下去。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能做的，不止是活下去。
林锋心里那点属于现代人的迷茫和被动，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主动、更强烈的欲望取代了。
他要赢。
他要打更多的胜仗，立更多的功，换取更大的话语权，获得更强的力量！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光自己活下去，还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他娘的，”林锋在心里骂了一句，“看来，以后这‘小诸葛’的人设是甩不掉了，为了小命，也为了更好的伙食，干了！”
……
几天后。
团部。
昏暗的窑洞里，一盏煤油灯跳动着豆大的火苗。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军装，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拿着一份刚从前线送来的战报在看。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旱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最近的战况很不乐观，伤亡数字一天比一天大，他手里的兵，快要打光了。
“他娘的，又是伤亡一百多，才打退鬼子一个中队的进攻……”
男人烦躁地把战报拍在桌上，正准备骂娘，眼角的余光却被另一份报告吸引了。
那是下面一个连送上来的请功报告。
他本来没当回事，这种报告天天都有，但报告里的一段描述，却让他愣住了。
“……一排排长林锋，在阵地仅余八人的情况下，临危不乱，独创‘三三制’战术，将士兵分为三组，构成交叉火力，以零伤亡的代价，击退日军一个分队，毙敌十三人，缴获三八式步枪西支……”
男人“咦”了一声，来了兴趣。
他把那份报告拿了起来，凑到煤油灯下，仔仔细细地看。
“林锋？”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三三制……交叉火力……这小子，是个学生兵？”
报告上写着，林锋，二十二岁，读过几年书。
男人把报告放下，靠在椅子上，叼着旱烟，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
过了半晌，他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弧度，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有点意思。”
“一个学生娃，居然能琢磨出这种打法……是个人才。”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那份报告上“林锋”的名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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