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在案头泛着铜绿。两半严丝合缝,刻痕却对不上——窦婴那半截是旧伤,新来的这半道豁口新鲜。
卫青指尖划过豁口。“仿的。”
陈默掂量虎符重量。“真的在对方手里。”
石柱慌慌张张冲进来。“先生!绸缎庄的王掌柜...上吊了!”
王掌柜管着长安最大的云锦铺。三日前还拍胸脯说能调来江南新丝。
“人呢。”
“救下来了。”石柱抹汗,“但...但铺子被封了。”
“谁封的。”
“京兆尹。说是涉嫌走私蜀锦。”
卫青一拳砸在案上。“田蚡的人。”
陈默盯着虎符豁口。“不止。”
他去看王掌柜。老掌柜缩在柴房角落,眼神涣散。
“为啥想不开。”
王掌柜哆嗦。“他们...他们抓了我小孙子。”
“谁。”
“不知道。”老掌柜涕泪横流,“今早门口扔着孩子的小鞋...还有这个。”
半截带血的银锁。刻着“长命百岁”。
陈默攥紧银锁。“铺子怎么回事。”
“昨日来了批客商。要买五十匹云锦。今早官府就来人,说那批锦缎是贼赃。”老掌柜抓住他衣袖,“东家!我经营三十年,从没沾过脏货!”
陈默安抚几句,出来时遇见京兆尹的师爷。
“陈先生。”师爷皮笑肉不笑,“按律,涉案商铺需停业候审。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半年。侯府最大的进项就断了。
“能通融吗。”
师爷捻须。“除非...找到真凶。”
真凶在哪儿。陈默去了那批“贼赃”的仓库。锦缎散落满地,每匹布角都绣着“淮南”二字。
“栽赃。”卫青踢开布匹,“但绣工是宫里的。”
陈默捡起线头。金线掺银丝,只有尚衣监用得起。
“田蚡的手伸不进宫里。”卫青皱眉。
“王太后呢。”陈默轻声道。
两人沉默。若真是王太后出手,性质就变了。
回府路上,经过灌夫别院。墙头铁蒺藜不见了,换作琉璃碎片。阳光下晃眼。
门房换了个年轻汉子,腰间佩刀。刀柄刻虎头,北军制式。
“程不识的人。”卫青咬牙。
陈默记下刀柄细节。“他们联手了。”
当夜,侯府账房先生连夜跑路。带走三年账本。
公主震怒。“查!”
查出来账房去了田蚡别院。但账本不见了。
“账本有問題。”陈默翻看副本。
“假账。”公主揉额角,“但做得天衣无缝。”
“谁做的账。”
“新来的刘先生。说是窦婴举荐的。”
陈默心一沉。窦婴举荐的人,现在为田蚡做事。
次日,更坏的消息传来。侯府派往西域的商队遇沙暴,全军覆没。
“不是天灾。”生还的马夫爬回来报信,“沙暴前有响箭。驼队是被引到死亡海的。”
“谁引的路。”
“向导。敦煌找的胡人。”
向导也死了。尸首在沙堆里发现,胸口插着匈奴短刀。
“匈奴刀。”卫青检查伤口,“但刀法像汉军。”
陈默想起灌夫驻守过敦煌。
屋漏偏逢连夜雨。午后,廷尉府来人传唤公主。说是有人告发侯府“侵占民田”。
“哪块田。”
“城东百亩。就我们要卖的那块。”公主冷笑,“买主压价不成,改明抢了。”
陈默查看诉状。原告是七十老农,状纸写得文采斐然。
“讼师是谁。”
“张汤。”
前廷尉张汤。虽被贬官,但门生故旧遍布司法。
“麻烦。”卫青握剑的手发白。
陈默却盯着诉状日期。“三年前立的契。那会儿这地还是荒地。”
“所以。”
“所以老农不可能三年前就知道这地值钱。”陈默卷起诉状,“背后有人指点。”
“田蚡。”
“或者...更懂律法的人。”陈默想起张汤那双阴冷的眼睛。
公主被传唤那日,陈默去了张汤旧宅。宅子己荒废,但书房很干净。像是有人常来。
他在砚台下找到片绢布。写着几个案例,都与“田产纠纷”有关。墨迹未干。
窗台有脚印。靴底纹路特别,前深后浅。
他跟着脚印到后院枯井。井绳磨损严重,常有人上下。
下井查看。井壁有暗门。推开是间密室。
满墙案卷。全是侯府产业的地契副本。
最惊悚的是公主寝殿的营造图。连密道都标得清清楚楚。
陈默汗毛倒竖。
他顺走几本地契副本。出来时,听见马蹄声。赶紧躲进树丛。
来的是程不识。带着两个亲兵,首接下井。
陈默等他们进密室,悄悄封死井口。用枯枝掩盖。
回府禀报。公主脸色发青。“程不识要造反。”
“未必。”陈默铺开地契,“他在查侯府财产。”
“为什么。”
“像在找什么东西。”陈默指着一处标记,“每本地契都圈了库房位置。”
卫青反应过来。“找窦婴藏的宝物。”
“或者...找阿萝。”陈默轻声道。
当夜,阿萝住处遭窃。什么都没丢,但妆奁被翻得底朝天。
“找户籍。”阿萝抱着肩膀发抖,“他们想确认我身份。”
“确认了会怎样。”
“灭口。”阿萝抬眼,“真公主活着,假公主的事就瞒不住。”
陈默想起王太后与馆陶是表姐妹。若馆陶是假的...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得送你出城。”
“去哪。”
陈默还没想好,石柱狂奔进来。“先生!不好了!卫夫人被太后召进宫了!”
卫子夫。卫青的姐姐。
卫青提剑就往外冲。陈默死死拽住。
“冷静!”
“她有了身孕!”卫青眼睛血红。
陈默愣住。卫子夫怀孕。若生皇子...
“更不能冲动。”他抢下剑,“太后不敢明着动手。”
话虽如此,两人在宫外等到半夜。卫子夫出来时脸色苍白,但步履平稳。
“没事。”她勉强笑笑,“太后赏了安胎药。”
陈默盯着食盒。“药呢。”
“倒了。”卫子夫轻声道,“我说回去喝。”
聪明。陈默松口气。
但第二天,太医署传来消息。给卫子夫请脉的太医暴毙。
“中毒。”老医官来报,“中的是...鬼苔。”
陈默摊开手心。旧伤未愈,紫斑蔓延。
“对方连太医署都渗透了。”
卫青连夜送姐姐去甘泉宫养胎。说是皇上旨意。
陈默留守侯府。当夜,书房窗纸被捅破。塞进封信。
字迹工整:“三日之内,交出阿萝。否则...”
信纸背面用血画着圆圈套三角。
陈默烧了信。“准备迎战。”
“怎么迎。”公主苦笑,“商路断了,账本丢了,被告了,连太医都是他们的人。”
陈默看向城北。“找盟友。”
“谁。”
“李息。”陈默披上外衣,“他欠我个人情。”
李息府邸戒备森严。见到陈默,他屏退左右。
“为你的事,我己被停职。”
陈默愣住。“为何。”
“程不识参我勾结侯府,图谋不轨。”李息苦笑,“证据是我写给你的信。”
“什么信。”
“提醒你小心灌夫那封。”
陈默想起来了。那封信他早烧了。
“副本在程不识手里。”李息叹气,“他们布局很久了。”
“还有谁能动。”
李息蘸茶写了个字:郭。
郭解。游侠头子。
“他在哪。”
“诏狱。”李息抹掉水渍,“上月因殴伤田蚡家奴入狱。”
陈默心一沉。唯一能用的盟友在牢里。
回府时,街上孩童唱童谣:“平阳侯,穷嗖嗖,卖田地,当衣裳。”
公主在哭。陈默第一次见她哭。
“本宫撑不住了。”
陈默看着满院萧条。“还差最后一步。”
“什么。”
“等他们亮底牌。”陈默轻声道,“这么往死里逼,肯定有必杀技。”
底牌来得很快。次日午时,十八家债主同时上门。手持盖侯府印的借据,总额黄金五千两。
“假的。”公主翻看借据,“印是仿的。”
但仿得天衣无缝。连印泥都是宫制。
“谁做的印。”
“前少府丞。专管印玺的。”管家低声道,“去年因贪墨被罢官。现在...在田蚡府上。”
债主们堵着门叫骂。引来百姓围观。
卫青调兵驱散人群。但“侯府欠债不还”的消息己传开。
更糟的是,廷尉府据此驳回盐引申请。理由是“资不抵债”。
釜底抽薪。
当夜,陈默独自出城。去了灞陵。
灌夫别院亮着灯。他翻墙进去,听见书房有人说话。
“...三日后动手。”是程不识的声音。
“宫里打点好了。”另一个声音嘶哑。
“确定皇上会信。”
“太医令作证,由不得他不信。”
陈默舔破窗纸。程不识对面坐着个蒙面人。身形像...张汤。
桌上摊着地图。标着侯府和甘泉宫。
蒙面人指甘泉宫。“这里得手,大局定矣。”
陈默心跳骤停。他们要动卫子夫。
悄悄退出时,踩断枯枝。书房灯灭。
他狂奔出别院。身后箭矢破空。
一支箭射中左臂。剧痛。
躲进山洞包扎时,发现箭镞刻字:北军。
卫青的部下有内奸。
撕下衣襟裹伤。布条里掉出个小纸卷。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展开看,潦草八字:“子夫危,速救。阿萝。”
陈默攥紧纸卷。对方连他行踪都了如指掌。
山洞外传来狼嚎。一声接一声。
不像真狼。
(第一百西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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