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天色青灰。钟馗离了那怨气散尽的乱葬岗,信步而行,不觉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镇子本应被晨霭与炊烟笼罩,透出几分宁静,然而,一股若有若无的悲戚之气,却盘桓在镇口。
循着那股不祥之感,钟馗行至镇中心县衙之前。只见衙门口并未如常聚集告状的百姓,反而白幡飘摇,纸钱散落一地。几名衙役拄着水火棍,面色沉重地守在门外。最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台阶下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粗麻孝服的老妇,她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嗓音早己嘶哑,只剩下一声声绝望的干嚎,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我的儿啊……你死得冤啊……让为娘怎么活啊……”
围观的百姓聚成一圈,个个面带惊惧,交头接耳,议论声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慌。
“造孽啊……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都是读书人,死得一模一样,邪门,太邪门了!”
“听说浑身干瘪得像柴火,脸上还……还笑着,吓死个人嘞!”
“官府查了几天,屁都没查出来,只说暴毙……”
钟馗眉头紧锁,他那双能辨阴阳的虎目,己看到老妇身上缠绕的丝丝黑气,以及县衙内隐隐透出的阴邪残留。这绝非寻常命案。他迈步上前,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和不怒自威的容貌,自然生出一股威压,人群不由自主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他走到一名看似班头的衙役面前,沉声道:“此地发生何事?”
衙役被他的气势所慑,又见他容貌奇特,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回这位壮士,是镇上的刘秀才,昨夜……没了。死状……唉,与前两位相公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元气,可、可脸上却带着笑,诡异得很。”他压低了声音,“县尊老爷也束手无策,怕是……怕是撞了邪祟。”
钟馗心中明了,这正是他职责所在。他正欲再问细节,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带着颤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细微得如同蚊蚋:
“学、学生柳含烟,见、见过天师……”
钟馗蓦然回首。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青衫书生,年纪甚轻,面容清秀,但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一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宽大的儒衫穿在他瘦削的身上,更显得他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双手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
钟馗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你叫我天师?你知道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但己刻意收敛了几分威严,以免吓坏这看似胆小的书生。
柳含烟被钟馗一看,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咽了口唾沫,才鼓足勇气,声音依旧发颤:“晚生……晚生昨夜苦读至子时,倦极伏案,朦胧间……梦见一绝色女子,身着绮罗,容颜……容颜难以描摹,对晚生浅笑招手……晚生不由自主便欲随她而去……”他说到此处,脸上泛起极不正常的红晕,眼中却恐惧更甚,“就在此时,窗外似乎有电光一闪,晚生惊醒,才发现……才发现书桌的镇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后怕与哀求:“今晨便听闻刘兄噩耗,死状与之前两位同窗一般无二!晚生……晚生想来,昨夜若非那莫名异象惊扰,恐怕今日躺在那里的,就是学生了!方才见壮士……不,见天师您器宇不凡,又能洞察此间阴祟,故冒昧上前……天师救命啊!”
钟馗听完,眼中精光一闪。绝色女子?梦中勾魂?精血干枯?面上带笑?这绝非普通鬼物作祟,倒像是……某种擅长幻术与采补的妖邪!
他看着眼前这吓得魂不附体的书生柳含烟,沉声道:“你且详细说来,那女子容貌、衣着,以及梦中情景,不得有半分遗漏。”
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案件,己然找上了这位新晋的捉鬼使者。而那诡异的“画皮迷影”,也首次露出了它致命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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