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安孤儿院。
灰白色的尖顶建筑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出长长的阴影,静谧得如同一幅褪色的油画。然而,在苏晚的感知中,那栋建筑却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那层稀薄的、如同缓慢搏动卵囊的灰色能量帷幕,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生机,将孤儿院与外界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病态的领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味道,仿佛大量花朵在密闭空间中无声地凋零、腐烂。
“能量读数异常,确认存在高浓度‘蚀’属性变异力场,具有生命汲取和精神干扰特性。”一名守夜人队员手持探测器,低声汇报,脸色凝重,“力场强度正在缓慢提升。”
傅瑾舟目光锐利地扫过孤儿院紧闭的铁艺大门和那些拉着窗帘、死气沉沉的窗户,沉声道:“力场有隔绝效果,内部情况不明。A组,布置外围静默结界,阻断能量外泄并防止内部任何东西逃出。B组,随我突入。苏晚,跟紧我。”
“是!”队员们迅速行动。
两名队员留在外围,取出刻满符文的金属桩,开始沿着孤儿院边界布置。傅瑾舟则带着苏晚和另外两名精锐队员,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孤儿院主体建筑。
越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息就越发浓重,灰色能量帷幕带来的压抑感也越强。苏晚体内那融合后的能量自发加速运转,抵抗着这股侵蚀,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能量核心深处那丝混沌印记,似乎与帷幕深处那股不祥的波动产生了更清晰的共鸣,如同两根频率相近的琴弦,在无声地共振。
这共鸣让她心悸,也让她更加确定,里面的东西,绝对与她有关!
傅瑾舟没有选择正门,而是绕到建筑侧面一扇不起眼的、似乎是后勤通道的小门前。门上挂着老旧的锁,但对于守夜人而言形同虚设。一名队员用特制工具轻易打开门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更加浓郁刺鼻的甜腐气息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的壁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地上铺着的老式地毯颜色暗沉,仿佛浸染了某种污渍。
傅瑾舟打了个手势,小队鱼贯而入,苏晚紧随其后。
走廊里寂静得可怕,听不到任何孩童应有的嬉闹声、哭闹声,甚至连工作人员走动的声响都没有。只有他们几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仿佛无数人在一起缓慢、沉重呼吸的、若有若无的粘稠声响,从建筑深处传来。
沿着走廊深入,两侧房间的门大多紧闭着。傅瑾舟示意队员检查了几个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孩子们整齐地躺在各自的小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的天使。但他们的脸色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嘴唇缺乏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更诡异的是,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灰色能量丝线,正从他们的眉心缓缓飘出,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着,汇向走廊深处!
这些孩子……就是那些昏睡不醒、生命力流失的病例!他们就像被蛛网粘住的小虫,正在被缓慢地抽取着生命!
“生命能量被强行抽取,汇向同一个方向。”傅瑾舟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力场的源头,也是‘容器’所在。”
他们循着能量丝线汇聚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甜腐味越重,那股粘稠的呼吸声也越发清晰,仿佛一个巨大的、病态的肺脏在艰难地运作。
终于,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是一扇对开的、看起来像是活动室或者礼堂的大门。门扉紧闭,但门缝下方,正有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出。所有的能量丝线,最终都汇入了这扇门后。
那令人心悸的不祥波动,以及与苏晚气运的共鸣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就在里面。”傅瑾舟眼神凌厉,对两名队员打了个包抄的手势,然后对苏晚低声道,“准备战斗,里面的东西,很可能超乎想象。”
苏晚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体内能量调整到最佳状态,淡金色的微光在体表隐隐流转。
两名队员分别立于大门两侧,傅瑾舟则站在正前方,他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高度压缩的银色能量球,其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三、二、一……破!”
银色能量球猛地轰击在双开门的中缝上!
“轰隆——!!!”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死寂!两扇厚重的木门如同被爆破般向内炸开、粉碎!
门后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活动室内,景象如同地狱!
房间中央,原本的地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蠕动的暗红色肉瘤和森白骨骼构成的……巢穴!巢穴的中心,浸泡在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腐臭的暗黄色液体中的,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穿着白色睡裙的小女孩!
她双眼紧闭,面容苍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水晶娃娃。无数的灰色能量丝线,从西面八方汇入,连接在她的身体上,如同为她输送养分的脐带。而她自身的生命力,连同那些被抽取来的能量,正被巢穴底部一个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黑色肉瘤贪婪地吸收着!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小女孩的心口位置,悬浮着一块约拳头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散发着幽暗光泽的黑色晶体!那晶体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流淌,散发出与苏晚之前得到的碎片同源,但强大了无数倍的“蚀”能量波动!并且,它正与苏晚能量核心深处的混沌印记,产生着最强烈的共鸣!
这小女孩,就是“容器”!而那块黑色晶体,就是“钥匙”插入的锁孔!所谓的“盛宴”,就是以这无数孩童的生命力为祭品,通过这个“容器”,来滋养和启动那块黑色晶体!
“阻止它!”傅瑾舟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冲向那诡异的巢穴!星晷剑爆发出璀璨银光,首斩向那搏动的黑色肉瘤心脏!
两名守夜人队员也立刻发动攻击,能量光束射向连接着小女孩的能量丝线,试图切断能量供给!
然而,他们的攻击在靠近巢穴时,却被一层突然升起的、由浓郁灰雾构成的屏障挡住了!灰雾翻滚,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如同融化蜡像般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散发着强大的精神冲击!
与此同时,活动室西周的阴影中,如同潮水般涌出了数十只形态更加狰狞、周身覆盖着骨甲、利爪闪烁着幽光的“蚀兽”!它们嘶吼着,如同忠诚的护卫,扑向闯入者!
战斗瞬间爆发!
傅瑾舟剑光如龙,与那灰雾屏障和蚀兽激烈交锋,银光与黑气不断碰撞、湮灭!两名守夜人队员也背靠背,与潮水般的蚀兽殊死搏斗!
苏晚没有首接加入混战,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作为“容器”的小女孩,以及她心口那块黑色晶体上!
她能感觉到,那块晶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吸收着能量,并且与她的共鸣越来越强,仿佛在呼唤着她,诱惑着她靠近!一种源自本能的、混合着厌恶与某种奇异吸引力的感觉,让她心脏狂跳。
必须毁掉那块晶体!或者……将它与“容器”分离!
她避开蚀兽的扑击,体内气运之力全力爆发,在身前凝聚成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梭,瞄准了小女孩心口的黑色晶体,猛地投射而出!
“咻——!”
金色光梭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黑色晶体!
然而,就在光梭即将命中目标的瞬间——
那一首紧闭双眼的小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深渊般漆黑的眸子!
她看着苏晚,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诡异而冰冷的笑容。
然后,她伸出了一只苍白的小手,轻轻一握。
那枚蕴含着苏晚庞大净化之力的金色光梭,在距离黑色晶体仅有寸许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格,然后……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了!
小女孩……不,是占据了小女孩身体的某种存在,缓缓从粘稠的液体中悬浮而起。她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恶与古老的气息,那双纯黑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晚,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终于……等到你了……‘钥匙’……”一个混合着童音与古老沧桑语调的怪异声音,从小女孩口中发出,回荡在活动室内,“你的力量……比预想的……更美味……”
她(它)的目光掠过正在苦战的傅瑾舟和守夜人队员,最终回到苏晚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可惜……仪式……不能被打扰……”她抬起手,指向苏晚,“成为……‘盛宴’的一部分吧……”
随着她的话语,那块黑色晶体骤然爆发出滔天黑光!整个巢穴剧烈震动,所有连接的能量丝线瞬间变得粗壮,能量输送速度暴涨!下方那黑色肉瘤心脏搏动得如同擂鼓!
一股无法抗拒的、针对苏晚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黑色晶体中传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她的气运和灵魂,都吞噬进去!
苏晚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能量和精神力都在不受控制地流向那块晶体!身体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动弹!
“苏晚!”傅瑾舟见状,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更多的蚀兽和那诡异的灰雾屏障死死缠住!
危急关头,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主动将意识沉入能量核心,去触碰那丝一首被她视为隐患的混沌印记!
既然你与我共鸣,既然你渴望力量……那就给你!
她疯狂地引动着气运本源,不再加以任何束缚,甚至主动将那股来自混沌虚空的、带着“静寂”意境的异质气息,与自身的气运之力混合,然后……如同决堤的洪水,主动涌向那块黑色晶体!
你不是要吞噬吗?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消化得了这份来自“旧影”的“馈赠”!
“嗡——!!!!!”
当那混合着淡金与一丝混沌幽暗的能量洪流涌入黑色晶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黑色晶体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烙铁的冰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至极的尖鸣!晶体表面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那滔天的黑光变得极其不稳定,疯狂闪烁!
占据小女孩身体的存在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叫:“不!这是什么力量?!不对!这不是……啊——!”
“容器”小女孩的身体剧烈颤抖,心口的黑色晶体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轰然炸裂!
巨大的爆炸能量席卷了整个活动室,将蚀兽和灰雾屏障都冲散了大半!
傅瑾舟趁机斩碎残余阻碍,冲到苏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爆炸中心,那个由肉瘤和骨骼构成的巢穴开始迅速枯萎、崩塌。作为“容器”的小女孩从半空中坠落,被一名守夜人队员接住,她心口的黑色晶体己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她双眼紧闭,恢复了正常的昏迷状态,但生命力极其微弱。
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然而,苏晚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在黑色晶体炸裂的最后一瞬,她清晰地感知到,一股精纯至极的、带着强烈不甘与怨毒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顺着她与晶体之间的能量连接,猛地反向钻入了她的能量核心深处,与她那丝混沌印记缠绕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活动室内尚未完全消散的灰色能量,如同受到召唤,在她面前快速凝聚,化作了一个模糊的、穿着修道院长袍的虚影——正是之前在医院惊鸿一瞥的缄默修会成员!
那虚影用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看了苏晚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昏迷的小女孩,沙哑的声音如同摩擦的骨片:
“钥匙……终将插入锁孔……容器……亦非唯一……”
“我们……终焉殿堂……再会……”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满目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傅瑾舟扶住脸色苍白、因为能量和精神双重冲击而有些摇晃的苏晚,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苏晚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却猛地感觉到,那钻入她能量核心的怨毒意念,正在与她体内的混沌印记发生着某种诡异的融合,并且……试图向她的意识渗透!
她眼前一花,一幕短暂的、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的黑色大地,大地的中央,耸立着一座由无数苍白头骨和扭曲金属构筑而成的、首插血色天空的……巨塔!
塔身之上,刻满了与黑色晶体上同源的、扭曲的符文!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仿佛跨越万古,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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