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带着一丝稀薄的暖意,斜斜地洒在卧龙村的黄土路上。然而此刻,村口的气氛却比凛冬的风还要冰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静静躺在尘土里的玉佩上,那温润的白玉上,龙飞凤舞的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苏晚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村民的惊呼,赵长山焦急的询问,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脚下那块玉佩,和眼前这个气度森然的中年男人。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穿越而来,她继承了这具身体所有的记忆,那些记忆碎片时而清晰,时而朦胧。但关于这块玉佩的记忆,却如同烙铁烙下的印记,深刻而滚烫。这是原主父亲留下的遗物,一对中的阳佩,给了哥哥。阴佩则给了原主,但在她那场几乎要了性命的大病中,为了换救命的药钱,被母亲林氏含泪当掉了。
而哥哥的那块阳佩,在一年前,随着他一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村里人都说,他一个半大少年,独自去镇上闯荡,多半是遇了歹人,凶多吉少了。时间久了,连家人都渐渐绝望,只当他早己不在人世。
可现在,这块本该随着哥哥一同消失,甚至一同埋骨荒野的玉佩,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股源自这具身体最深处的悲恸与惊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苏晚用理智筑起的高墙。她的手脚冰凉,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哥哥……还活着?还是说……
“看来,你认得此物。”
中年男人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像鹰隼一般,紧紧锁定着苏晚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苏晚猛地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知道,此刻的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眼前这个男人,身份不明,来意不善,他绝不是来送还失物的善人。
她缓缓蹲下身,用有些颤抖的手,捡起了那块玉佩。玉佩入手,一片冰凉,那熟悉的触感,瞬间激活了更多属于原主的记忆。哥哥爽朗的笑声,临行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出人头地回来接她和母亲妹妹去过好日子的模样,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但她忍住了。她抬起头,迎上中年男人的目光,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这确是我家旧物。不知先生从何处得来?我兄长……他现在何处?”
“你的问题太多了。”中年男人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现在,是我在问你。”
站在一旁的赵长山见状,终于忍不住了。他虽然也畏惧这群人的气势,但苏晚是卧龙村的恩人,是全村人的主心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欺凌。
“这位老先生,有话好好说。”赵长山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将苏晚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苏丫头是我们卧龙村的人,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还请讲清楚。这般气势汹汹地上门,是何道理?”
中年男人眼皮都未抬一下,他身旁一名身材魁梧的护卫便跨出一步,如同一座铁塔般挡在了赵长山面前。那护卫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一股凌厉的煞气便扑面而来,让赵长山这个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庄稼汉,瞬间感觉呼吸一窒,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好强的气势!这绝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
苏晚心中一凛。她知道,这些人,恐怕是她和孙逸都招惹不起的存在。王家虽然在青石镇势大,但派出的打手,也只是青蛇帮那样的地痞流氓。而眼前这些人,无论是气度还是身上的杀气,都像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精锐。
她轻轻拉了一下赵长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她再次面向中年男人,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先生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在村口与我这一个乡野丫头闲话家常。若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容我奉上一杯粗茶。”
她没有再追问哥哥的下落,而是选择将主动权,看似交给了对方。她明白,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硬碰硬是最愚蠢的选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似乎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山村少女,在如此阵仗之下,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
他打量了苏晚几眼,点了点头:“也好。”
苏晚转身,对围观的村民们说道:“大家别担心,这位老先生是来找我问一些旧事。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她又对赵长山低声交代:“里正大叔,看好作坊,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院子。”
赵长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苏晚领着那中年男人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穿过人群,向自己家的院落走去。一路上,村民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依旧纤细,却在此刻显得异常沉稳。
进了院子,母亲林氏和妹妹苏小禾早己闻讯迎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慌。
“晚儿,这是……”林氏看到那中年男人不凡的气度,紧张地抓住了苏晚的手。
“娘,没事。”苏晚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您和小禾先回屋,我跟这位先生说几句话。”
她将中年男人请到了院中的石桌旁,亲自为他倒上了一杯凉白开。“家贫,只有清水,先生见谅。”
中年男人没有碰那杯水,他的目光,如同尺子一般,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院子虽然简陋,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角落里种着几畦青菜,长势喜人。屋檐下挂着晒干的辣椒和草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你倒是沉得住气。”中年男人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沉不住气,又能如何?”苏晚反问,“先生手握我兄长的信物,想必是知晓他的下落。您既然肯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吓唬我一个弱女子。您想要什么,不妨首言。”
“好,快人快语。”中年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眼中却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老夫姓周,人称周管事。此来,是奉我家主人之命。”
“你兄长苏辰,一年前,确实曾在我们府上当差。”
苏晚的心猛地揪紧了。哥哥……真的还活着!他去了大户人家当差?
“那他现在人呢?”她急切地问道。
周管事却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苏辰入府时,曾说自己家乡有一种秘方,能让水稻亩产倍增。主人爱才,便让他立下军令状,若是能成,便许他管事之位,光宗耀祖。若是不能……便要受欺君之罚。”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亩产倍增的秘方?哥哥?
这怎么可能!原主的记忆里,哥哥苏辰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略有些力气的农家少年,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懂什么增产秘方!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哥哥,是为了能进那高门大户,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后来呢?”苏晚的声音干涩无比。
“后来?”周管事冷笑一声,“他自然是拿不出什么秘方。主人念他一片孝心,本想饶他一次。可他却在半年前,偷了府中一样贵重的东西,潜逃了。”
“偷东西?潜逃?”苏晚如遭雷击,她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我哥哥绝不是会偷东西的人!”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的。”周管事语气冰冷,“我们追查了半年,终于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卧龙村附近。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你,一个原本病得快死的丫头,突然就好了。不仅好了,还像是开了窍一般,又是种菜,又是做豆腐,甚至还真的弄出了亩产五百斤的稻谷。”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苏晚的灵魂都刺穿。
“苏姑娘,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些?”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找哥哥的。他们是冲着她来的!他们是将她种出高产水稻的功劳,全都算在了那个“潜逃的哥哥”头上!他们认为,是哥哥带回了那个所谓的“秘方”,而她,只是一个执行者,或者说,是秘方的继承者!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却是一个足以致命的误会!
她该如何解释?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个系统?这比说哥哥偷了东西潜逃,还要荒谬一万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亩产五百斤的稻谷,是我偶然得到的优良稻种,与我哥哥无关。”
“哦?优良稻种?”周管事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据我所知,青石镇孙主簿家的公子,也得了你一半的稻种,正在试种。看来,苏姑娘的‘奇遇’,还真不少。”
他竟然连孙逸都知道!
苏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对方的调查,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苏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周管事终于图穷匕见,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说道,“主人说了,苏辰的罪,可以不追究。甚至,他偷走的东西,也可以当做赏赐。只要你,将那真正的‘秘方’,交出来。不仅是稻种,还有这豆腐……以及其他所有你从你哥哥那里得来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森然的威胁。
“否则,欺瞒主上,窝藏罪奴,这两条罪名加起来,足够让你整个卧龙村,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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