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空终于泛起鱼肚白，像是有人用毛笔在墨色天幕上轻轻晕开一抹淡灰。雾气开始消散，不再是那浓得化不开的牛奶白，而是变成轻薄透明的纱幔，羞答答地退场。
林守站在镇口的石桥上，看着最后一缕雾气恋恋不舍地缠绕在桥墩旁，然后悄然散去。他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夜总算熬过来了。
随着天色渐明，夜晚那些诡异的声音和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镇像是从一场怪梦中苏醒，恢复了往常的宁静。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很快，整个镇子的公鸡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报晓。
“这帮家伙，晚上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天亮倒是来劲了。”林守忍不住吐槽，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该去汇报了。林守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镇公所走，一边走一边琢磨该怎么描述昨晚的经历。说实话？说他可能遇上了《守夜札记》里记载的“黄仙”？怕不是要被赵主事当成疯子。
果然，镇公所里，赵主事正打着哈欠整理文书，见到林守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昨夜可还太平？”
林守张了张嘴，那些离奇的经历在喉咙里转了个圈，最后变成一句：“一切正常。”
赵主事点点头，在值夜簿上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字：“那就好。你说现在这太平盛世的，守夜也就是走个形式，对吧？”
林守勉强笑了笑，没接话。要是放在昨天，他可能会附和几句，但现在...他摸了摸怀里的《守夜札记》，感觉那本书沉甸甸的。
“对了，”临走前，林守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主事可曾听说过...镇上有什么关于黄鼠狼的传说？”
赵主事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黄鼠狼？不就是偷鸡的那玩意吗？怎么，昨晚有黄鼠狼作祟？”
“没、没有，就是随便问问。”林守赶紧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镇公所。
回家的路上，白日的栖山镇开始苏醒。商铺陆续开门，小贩推着车叫卖，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去学堂。阳光明媚，人声鼎沸，与夜晚那个寂静诡异的小镇判若两地。
林守看着这热闹景象，突然有种不真实感。这些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知道黑暗中可能藏着什么吗？
“林守！发什么呆呢？”卖豆腐的王大妈招呼他，“来来来，刚出锅的豆腐脑，给你盛一碗。”
热乎乎的豆腐脑下肚，林守才感觉真正活过来了。白日的温暖似乎驱散了夜晚的寒意，那些诡异经历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做了场梦。
但真的是梦吗？怀里的《守夜札记》实实在在地硌着他。
回到家，林守顾不上休息，立刻掏出那本旧书仔细研读。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书页上的字迹比在油灯下清晰多了。
他翻到记载“黄仙”的那一页，仔细阅读每一个字：“黄仙者，通灵之物也。能幻化，善匿形，性狡黠，不喜与人近。见之当慎，不可轻慢。”
后面还有一小行注释：“黄仙现，必有因。或为报恩，或为寻仇，或为守护，或为索取。”
林守皱起眉头。这么说来，那东西的出现不是偶然？可是为什么出现在栖山镇？又为什么缠上他？
他把整本札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除了些零碎的记载，再找不到更多关于黄仙的信息。这本书更像是一本笔记，记录着零散的知识和经验，而不是系统的指南。
“老祖宗们倒是说清楚啊！”林守有些懊恼地合上书，“这写得云里雾里的，让人怎么猜？”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林守走到窗边，看见几个小孩正在巷子里追跑打闹，阳光洒在他们欢笑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可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巷子角落的阴影处。在那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与这明媚的白日格格不入。
“我真是魔怔了。”林守摇摇头，强迫自己离开窗边。
他躺在床上，想要补个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双在雾中发亮的眼睛，听到那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最后他索性坐起来，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昨晚的经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奇怪的气味、受惊的狗、雾中的黑影、奇怪的脚印...
写着写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东西似乎没有真正伤害任何人或动物。大黑狗只是受惊，院子只是被弄乱，就连那些鸡都完好无损。
这符合《守夜札记》里说的“不喜与人近”。那它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恶作剧？
傍晚时分，林守站在家门口，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西山。夜幕即将降临，又到了守夜的时候。
街坊邻居们都在忙着收摊关门，没有人注意到林守凝重的表情。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黄昏，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但对林守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知道，当黑暗降临，那个神秘的存在还会出现。而这一次，他必须做好准备。
“管你是黄仙还是什么，”林守轻声自语，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药粉袋上，“今晚咱们再见分晓。”
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地平线下，夜晚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覆盖了整个栖山镇。
第一颗星在渐暗的天幕上眨着眼睛，像是在预示着又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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