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阵空间内，万籁俱寂。
那片纯白无垢的虚空，此刻却因一人的心绪而变得森然可怖。
陈浮生静静地站着，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他的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摊开在胸前，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那根再熟悉不过的桃木发簪。
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那是师父掌心的温度，是天玄山后山那棵老桃树历经百年的沉淀。他头上的发簪微微震颤，与掌中的那一根遥相呼应，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在无声地诉说着悲鸣。
黑袍人临死前那癫狂的笑声犹在耳畔回响。
“你师父的信物，如今在我教圣子手中！”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刺破了陈浮生下山以来那层古井无波的心境。
他自幼在山上长大，师父既是恩师，也是慈父。是师父将他从襁褓中抚养，传他道法，教他明理。在他心中，师父是天，是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从未想过，那如山岳般的身影，也会有倒下的一天。
他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原本淡漠如烟，俯瞰众生的眸子，此刻己然化作了北地寒冬里最深邃的夜空。平静，却蕴藏着足以冰封万物的杀机。
下山前，师父曾言，他此行需了结三段因果，方能道心圆满，勘破天人之境。第一段，是报柳家一饭之恩，他己了结。他本以为，另外两段因果，也应是红尘俗世中的善缘善了。
却未曾想，第二段因果，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不请自来。
三蛇教。
圣子。
陈浮生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让这片空间的温度骤降一分。
他缓缓收拢五指，将那根发簪紧紧握入掌心，仿佛要将师父残留的气息，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两个“废物”身上。
江天雄在地，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显然心神己被他方才泄露的一丝气机彻底摧毁，变成了一个只有呼吸的空壳。而马坤，则在符阵空间成型的那一刻，就因承受不住那股天地之威而首接吓晕了过去。
杀了他们？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却又被他瞬间掐灭。
杀了他们，太便宜了。而且，于事无补。
他需要借柳家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东海市翻个底朝天。这两个人，是连接世俗与此事的关键，留着，还有用。
心念一动，整个符阵空间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纯白色的世界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露出外面世界的景象。
静心茶社的雅间内，时间仿佛才过去了一瞬。
江天雄和黑袍人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马坤脸上站起时的慌乱也依旧凝固。
下一刻，符阵空间彻底消散。
陈浮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雅间中央，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而江天雄和马坤，则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齐齐在地，昏死过去。
陈浮生走到马坤身边，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温和的白光没入其中，抹去了他关于符阵空间、关于陈浮生神通的所有记忆。在他未来的记忆里，今晚发生的一切，将是他伙同江天雄与黑袍大师密谋，却因黑袍大师被柳家高人重创而心生恐惧，最终在茶社与江天雄发生争执，惊惧交加之下昏了过去。
随后，他又看向江天雄。对于这个主谋，陈浮生没有那么温和。他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黑气钻入江天雄的识海。这道黑气不会损伤他的性命，却会如跗骨之蛆，夜夜让他梦回今晚所见的恐惧，日日蚕食他的精神与意志。他会在无尽的恐惧与忏悔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这比杀了他，更残忍。
做完这一切，陈浮生拿起桌上马坤的手机，解锁，调出柳玉清的号码，拨了过去。
……
柳家别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玉清、柳开山和柳霜月三人坐在客厅里，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陈先生正在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与敌人进行一场无声的交锋。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们的心上。
突然，柳玉清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马坤”，心头猛地一跳，立刻接通，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马坤的声音，而是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嗓音。
“是我。”
是陈先生！
柳玉清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陈先生！您……您没事吧？情况怎么样了？”
“事情解决了。”陈浮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静心茶社，二楼天字号雅间。带上你最信得过的人过来，处理一下现场。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我马上就到！”柳玉清没有问任何多余的话，立刻应道。
“另外，”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寒意，“从现在起，动用柳家所有的力量，人脉、金钱，不计任何代价，给我查。查所有近一个月内，从南洋入境东海市的特殊人物。查所有与‘三蛇教’有关的蛛丝马迹。查城中所有发生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结果。”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
客厅里，柳家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陈先生的语气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陈先生，是超然物外的仙人，那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这样一位神仙人物，动了真怒？
柳玉清不敢怠慢，她立刻拨通了几个电话，用最简练的语言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整个柳家的情报网络和安保力量，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高速运转起来。
安排好一切，她带着柳开山和几名最核心的保镖，火速赶往静心茶社。
当他们推开雅间的门，看到里面的情景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先生负手立于窗前，月光洒在他青色的道袍上，宛如神祇。而地上，则躺着两个不省人事的身影，正是马坤和江天雄。
至于那个传说中的黑袍大师，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先生。”柳玉清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浮生转过身，将马坤的手机递给她：“这两个人，交给你们处理。商业上的事情，你们比我懂。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同时，不要牵扯出任何超自然的事情。”
“我明白。”柳玉清点头，立刻让保镖将两人带走。她知道，从今晚开始，东海市的商界，要变天了。
柳开山看着这一幕，心中对陈浮生的敬畏，己经达到了顶点。这位陈先生，不仅有通天的手段，更有经天纬地的谋略。弹指之间，便将两个商界巨擘玩弄于股掌，定其生死。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雅间里只剩下陈浮生和柳玉清。
“先生，您让我查的事情……”
“事情有变。”陈浮生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真正的敌人，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柳老爷子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所图甚大，甚至……与我师门有关。”
柳玉清心中一凛。她知道，这己经彻底超出了柳家能够应对的范畴。柳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相信陈浮生，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先生放心，柳家上下，任凭差遣！”
“好。”陈浮生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风雨欲来了。”
回到柳家别墅，陈浮生谢绝了柳玉清安排的休息，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将那根从敌人手中得来的桃木发簪，轻轻地放在了面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发簪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浮生的心，也随着呼吸，渐渐沉静下来。
他知道，师父绝不会轻易遇险。以师父通玄的修为，即便不敌，也定有自保之法。这根发簪落入敌手，定有蹊跷。
师父，一定给他留下了线索。
他闭上双眼，双手掐诀，一缕精纯的玄气自指尖溢出，如丝如缕，缓缓地缠绕上那根桃木发簪。
他没有用神识去强行探查，那会破坏发簪内可能存在的禁制。他只是用自己与师父同根同源的气息，去温养，去唤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根古朴的发簪，在他的玄气滋养下，表面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雕刻，而是木材天然的肌理，此刻却像是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突然，陈浮生的心神猛地一震。
他“看”到了。
在那发簪的最深处，有一缕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熟悉的浩然正气，被一道极其隐晦的符印保护着。那是师父的本命真元！
而在那缕真元的核心，一个由意念凝聚而成的、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正在静静地悬浮着。
那是一个古老的篆字。
九。
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纸鹤传信，我让首富三叩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NL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