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便利店夜班捡到“时间赊账券”(二)
收银台抽屉里的米白色信纸用得比我想象中快。不到半个月,一叠纸就只剩最后三张,每张上面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有学生赊了15分钟赶早自习,还款方式是“下周带妈妈来买早餐”;有上班族赊了20分钟赶地铁,还款方式是“帮你把便利店门口的积雪扫干净”;还有个老爷爷赊了1小时陪老伴复诊,还款方式是“给你带自家种的橘子”。
这些“欠款”都没落空。周一早上,那个扎马尾的学生真的带着妈妈来了,点了两份热豆浆和茶叶蛋,临走时偷偷往收银台塞了颗奶糖;周三雪后,穿西装的上班族拎着扫帚来扫雪,连台阶缝里的冰碴都抠得干干净净;周五傍晚,老爷爷扛着一布袋橘子来,橘子皮上还沾着霜,他说:“我老伴说,欠人的情得还,不能让人家吃亏。”
我把这些橘子分给了交班的同事,自己留了两个,剥开来吃,甜得能浸到心里。这时玻璃推门“叮”地响了,进来个穿藏蓝色校服的男孩,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作业本,走到货架前转了三圈,最后拿起一支黑色水笔。
“结账。”他把笔放在台上,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扫码显示5块,他摸了摸口袋,脸一下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钱包丢了,明天能还吗?我明天一定来。”
我想起抽屉里的赊账券,刚要去拿,男孩突然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掏出铅笔写起来:“赊欠5块钱,还款人:周小宇,还款方式:明天带5块钱来,再帮你整理货架。”他写字的时候手在抖,铅笔芯断了两次,最后在落款处画了个小小的星星。
“这样就行。”我把水笔递给他,他攥着笔,鞠了个躬就跑了,书包上的反光条在门口闪了一下,很快消失在暮色里。同事凑过来笑:“你就不怕他不来?现在有的小孩,说话不算数的多了。”
我摇摇头,指了指收银台后面贴的纸条——那是我前几天写的,上面抄着奶奶常说的话:“欠啥都能欠,就不能欠良心;还啥都能晚,就不能晚诚信。”同事念了一遍,挠挠头:“你奶奶说得在理,我小时候要是欠了人东西,我妈能让我站在门口反省半小时。”
第二天我值中班,快到下班的时候,周小宇真的来了。他不仅带了5块钱,还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块刚烤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我妈说,光还钱不够,得谢谢姐姐。”他把红薯放在台上,然后就去整理货架,把歪掉的零食袋一个个摆齐,连生产日期标签都对着同一个方向。
我看着他踮着脚够最上层货架的样子,突然想起陈默。自从上次化工厂的事解决后,他偶尔会来便利店买荔枝汽水,每次都会多买一罐放在收银台,说“给下一个需要的人留着”。念念己经出院了,听说最近在学画画,画的第一幅画就是便利店,门口站着个举汽水的小女孩,旁边写着“谢谢姐姐”。
周小宇整理完货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要走,玻璃门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径首走到我面前:“你是林野吧?我是便利店的前任店主,叫赵梅。”
我愣了一下——店长之前提过,前任店主在三年前突然走了,没人知道去向。赵梅把信封递给我,里面装着一叠米白色的信纸,跟我现在用的一模一样,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些信纸,是我婆婆当年留下来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1985年,赊账券第1张”。
“我婆婆以前在这开小卖部,那时候穷,总有人买不起东西,她就弄了这个赊账券。”赵梅的声音很轻,作者“拜读妍靴”推荐阅读《渣男一哭,娇娇动了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像是在说很久以前的故事,“有农民赊过半斤红糖给孩子做满月酒,后来扛着一麻袋玉米来还;有工人赊过一瓶白酒给父亲祝寿,后来带了自己厂里生产的暖水瓶来;还有个学生赊过一支钢笔考试,后来考上大学,特意回来送了支新钢笔。”
我翻着笔记本,上面记满了“欠款”和“还款”:1986年3月,王大叔赊2斤面粉,还款:帮修门窗;1990年7月,李姑娘赊1块肥皂,还款:给小卖部擦玻璃;2000年10月,张小子赊1袋洗衣粉,还款:冬天帮扫雪……每一条后面都画着个小勾,像是在确认“己还清”。
“那您为什么要走?”我问她。赵梅叹了口气,指了指笔记本最后一页:“三年前我婆婆病重,我得去照顾她。走之前我把信纸放在抽屉里,想着要是有人需要,能帮上忙。没想到你真的用了,还把我婆婆的规矩守着。”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举着张纸,笑得满脸皱纹。“我婆婆常说,这赊账券不是欠条,是人心。你信别人,别人才会信你;你帮别人,别人才会帮你。”赵梅把照片递给我,“这张你留着,就当是替我婆婆看着这个店。”
赵梅走后,我把照片贴在笔记本旁边,又从抽屉里拿出最后一张赊账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赊欠一份信任,还款方式:把这份信任传下去。”刚写完,玻璃门“叮”地响了,进来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要买一包纸尿裤,付款时发现手机没电了。
“我明天来付钱行吗?”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把那张刚写好的赊账券递过去:“不用写别的,你记得明天来就行。”她接过纸,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小时候在乡下,我妈也跟人赊过东西,后来总说‘欠了的得还,不然心里不踏实’。”
第二天,那个女人不仅来了,还带了罐自己做的果酱,说:“我女儿吃了纸尿裤很舒服,谢谢你肯信我。”我把果酱打开,抹在面包上吃,甜得跟上次老爷爷给的橘子一样。这时周小宇跑来了,手里拿着张画,画的是便利店,门口站着好多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谢谢”。
“我把你的事告诉老师了,老师说这叫诚信。”他把画贴在收银台旁边,“老师还说,诚信就像糖,你给别人一颗,别人也会给你一颗,最后大家都有糖吃。”
我看着那张画,又看了看墙上的老照片,突然明白赵梅婆婆说的“人心”是什么。不是那张写着字的纸,也不是欠的那点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你愿意相信一个陌生人不会赖账,他愿意用行动证明自己值得信任;你愿意帮一个遇到难处的人,他愿意把这份善意传下去。
那天晚上,我值夜班,冰柜的嗡鸣很平稳,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凌晨两点十七分,玻璃门“叮”地响了,进来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还是上次那个举着棉花糖的,这次她身边的奶奶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姑娘,我们来还账啦。”奶奶把保温桶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我孙女说,上次喝了你的汽水,得谢谢你。这是我包的白菜猪肉馅,你尝尝。”小女孩把棉花糖递给我:“姐姐,这个给你,甜的。”
我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融化在嘴里。收银台的抽屉里,我又放了一叠新的米白色信纸,这次我在每张纸的右上角都画了个小星星,跟周小宇画的一样。
玻璃门外,雪又开始下了,很轻很软,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化了。我看着窗外的雪,又看了看手里的棉花糖,突然觉得,这便利店就像个小小的暖炉,装着人心最软的地方——那些赊过的账,还过的情,其实都是诚信的种子,种下去,就会开出甜甜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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