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
身后面板闭合的细微声响，像一道最终的分界线，将那个充斥着爆炸、嘶吼和能量烧灼味的炼狱彻底隔绝。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在这狭窄逼仄的金属管道里反复撞击、回荡，敲打着我嗡嗡作响的耳膜。
我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管壁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张大嘴巴，却感觉吸不进一丝氧气。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收缩都带着血腥味。鼻腔里之前涌出的温热液体己经变冷、凝固，糊在嘴唇上方，又腥又涩。
【00:41:33】
手腕上微弱的红光，是这片纯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像一只冷漠的眼睛，记录着我所剩无几的、正在一秒秒蒸发的生命。
偏转场彻底熄火了。那个圈“A”的符号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留下一种被掏空般的虚脱感和太阳穴持续不断的、针扎般的抽痛。刚才那0.5秒的爆发，抽干了我最后一点力气，也差点撕碎我的脑子。
但……值得。
我还活着。
在这片死寂里缓了不知道多久，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到能听见其他声音的程度。管道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流动，带来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
不能停在这里。TPB和那些“农夫”的打斗不会持续太久，无论谁赢，下一步肯定是清扫战场，寻找我的踪迹。这个藏身之处并不绝对安全。
我挣扎着坐起来，背部摩擦着粗糙的管壁。黑暗中，我再次摸索出那个救了我一命的金属块。它的表面依旧冰冷，但握在手里，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极微弱的、类似心跳般的温热脉动？是错觉吗？还是……“锚点”核心的残余能量？
母亲……您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凭着金属块那几乎难以感知的温热指引，和指尖触摸管壁的触感，我开始在这片黑暗中艰难地匍匐前行。管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有时又突然出现陡峭的向下坡度，我只能用脚蹬着管壁，一点点往下蹭。
除了我的摩擦声和喘息，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时间感再次变得模糊，【00:40:01】的数字变化是唯一的刻度。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但那股气流的感觉明显了一些，风中那股铁锈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微弱的、类似臭氧的清新味道？与外面污水管道的恶臭截然不同。
就在我的膝盖被粗糙的管壁磨得生疼，几乎要失去耐心时，我的右手指尖突然摸空了一下！
不是管道尽头，而是侧壁的一个缺口。一个同样被隐藏起来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发现的岔路口。
金属块上的温热感在这里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没有犹豫，我调转方向，钻进了那个更狭窄的岔路。
这条岔路明显不同。管壁不再是粗糙的锈铁，而是某种光滑的、触手冰凉的合金。爬行其中，连我轻微的摩擦声都被吸收了大半，寂静得让人心慌。
又前行了十几米，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
不是人造灯光，是一种柔和的、淡淡的蓝绿色荧光，像夏夜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地分布在管道前方。
我慢慢爬近，终于看清了那光芒的来源——管壁两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凝胶般的半透明物质，那些蓝绿色的荧光，就是从这凝胶深处散发出来的。它们像有生命一般，随着我的靠近，光芒似乎微微明亮了一丝。
这是……什么？某种生物发光体？还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某种造物？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那凝胶物质。触感冰凉、Q弹，像果冻。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当我的指尖离开时，那被触碰过的地方，光芒明显变亮了些，并且像涟漪一样，向着管道深处荡漾开去。
仿佛……在为我引路？
我跟着那逐渐亮起的、梦幻般的蓝绿色光带，继续向前。管道开始向上倾斜。
终于，爬到了尽头。
前方没有路了。只有一面光滑的、同样是合金材质的墙壁，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去路。墙壁中央，有一个熟悉的凹槽——缠绕闪电的“P”字标志。
而在这面墙的下方，管道角落，靠着墙壁，坐着一个人影。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谁？！
我猛地停下动作，全身肌肉绷紧，死死盯着那个人影。一动不动。没有呼吸声，没有生命体征。像一尊雕塑。
是陷阱？还是……
我握紧金属块，极度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蓝绿色的荧光照亮了那片区域。
那不是一个真人。
是一个等人高的、极其逼真的全息投影记录仪。因为能量即将耗尽或者损坏，投影出的影像己经非常不稳定，边缘不断闪烁着、模糊着，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
影像是一个女人。她穿着沾满油污的白色研究员制服，坐在一个类似我现在所处的环境里，背景是闪烁的仪器灯光。她看起来很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混合了极度恐惧和某种决绝的疯狂。
她的嘴唇开合着，似乎在快速说着什么，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投影闪烁时发出的滋滋杂音。
是母亲！
我认得她！即使影像模糊，即使她如此憔悴，我也认得她！
我扑到那投影前，徒劳地伸出手，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闪烁的光影。
“……听得到吗？……任何……后人……”断断续续的、失真的、几乎被杂音淹没的细微声音，突然从投影仪某个快要失效的部件里挣扎着传了出来！
我猛地趴下，将耳朵几乎贴在那冰冷的仪器上！
“……时间……不是能量……是‘回响’……创伤的印记……”母亲的声音急促而沙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它们’……在回响之外……观察……觊觎……” “……锚点……是稳定器……也是……灯塔……错误的灯塔……会引来……” “……不能……绝不能让‘门’……” “……钥匙……碎片……我……‘萱’……记录……”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夹杂着大量我听不懂的术语和绝望的喘息。影像闪烁得更加厉害，她的脸扭曲起来。
“……来找我…………时间之外…………‘初始回响’…………”
啪。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投影猛地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了。连同周围管壁上那些蓝绿色的荧光，也瞬间熄灭。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我手腕上【00:38:47】的微弱红光，映亮了我惨白的、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
母亲……她还活着？“时间之外”？“初始回响”？“门”？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意味，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我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清晰的、机械运转的轻响，从我面前那面光滑的合金墙壁内部传来。
挡住了我去路的那面墙，正中央那个“P”字凹槽，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白色微光。
紧接着，严丝合缝的墙面，无声无息地向上滑开了。
门后，不是另一条管道。
而是一个狭窄的、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复杂接口的、仅容一人站立的……小型升降平台。
平台侧面的控制面板上，只有一个按钮。按钮上方，有一行激光刻印的小字：
【指向：回响核心】
白色的微光从升起的门后溢出，照亮了我脚下冰冷的金属地面，也照亮了我眼中无法置信的震动。
母亲……这是您留下的路吗？
指向……回响核心？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然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尘埃的空气，迈步踏上了那个小小的平台。
转身，面对着控制面板上那个唯一的按钮。
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按下去，会通向哪里？答案？还是更深的地狱？
【00:38:12】
时间，不多了。
我的手指，终于落了下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WNN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