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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奇点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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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消失了。 光线消失了。 所有感觉都消失了。

只有坠落。

向着一个没有底部的、绝对的、连“虚无”这个概念本身都会被吞噬的深渊,永恒地坠落。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同步率【49%】在这片绝对的“无”中疯狂闪烁,它不是屏障,反而成了唯一的坐标,一个在无尽坠落中提醒我“我”还存在的东西。它剧烈地波动着,试图从这片连时间规则都不存在的奇点中捕捉任何一丝可供理解的“信息”,却只能徒劳地反馈回更深的冰冷和死寂。

艾莉西亚呢?“方舟”呢?“狐”的人呢?都被撕碎、湮灭、归于这最终的“无”了吗?

小凝……那双最后看到的、充满惊恐的眼睛……是真实的吗?还是崩溃前绝望的幻觉?

不知道。什么都不再重要。只有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融入这片永恒沉寂的前一刻——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并非通过听觉,而是首接作用于我残存的意识核心。

同步率猛地捕捉到了什么!

不是来自外部,外部什么都没有。

是来自……内部!

我贴身口袋里的那枚银白色补丁,那块修复了回响核心裂痕的“补丁”,正在发烫!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这里没有黑暗可照亮),而是……稳定了我周围极小范围内的“存在”!

仿佛在绝对的无中,硬生生撑开了一个微小的、“有”的泡泡!

坠落感骤然减轻!

紧接着——

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熟悉的波动,从我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苏醒——是那块“狐”的复制品补丁残留的印记?还是那个自我销毁的“备份”留下的最后回响?它们竟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潜伏着,在此刻被奇点的力量激发,与正版补丁的光芒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两股同源却相斥的力量,以我的意识为战场,猛地碰撞!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再次撕裂灵魂!但这一次,痛苦成了锚点,将我从彻底的无感中强行拽回!

在这两股力量的疯狂冲突和奇点本身的湮灭之力作用下,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了……线条。

无数纤细的、发光的、不断生成又断裂的线条,以我为中心,向着西面八方、向着过去未来无限延伸!它们代表着……可能性?因果链?还是时间本身的结构?

而在所有这些线条的某个汇聚点,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光点”在闪烁!

小凝的回响!她的信标!她还存在!就在某条线上!

几乎出于本能,在被再次撕碎的前一秒,我汇聚起所有残存的力量,顺着同步率的牵引,向着那个光点,向着那条代表她存在的“线”,猛地“跃”了过去!

像是穿过一道冰冷粘稠的膜。

像是从万丈高空砸进冰海。

轰!!!

所有的感觉瞬间回归,带着报复性的凶猛冲击!

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尖锐的能量泄漏嘶鸣!身体砸在冰冷坚硬表面的剧痛!肺部吸入充满烟尘和臭氧的灼热空气引发的剧烈咳嗽!

我躺在冰冷的、扭曲的金属地板上,天花板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周围支离破碎的景象切割成明暗交替的碎片。

这里是……“方舟”的内部?

但己经面目全非。乳白色的墙壁布满焦痕和巨大的撕裂口,露出下面冒着电火花的杂乱线缆和结构。中央的控制核心座椅扭曲变形,那个旋转的光学界面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某种……血腥味。

我还活着?“方舟”竟然在奇点的撕扯中没有完全解体?

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每一处都在尖叫抗议。同步率缓缓回落到【45%】,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残兵,疲惫但稳定。

“咳……咳咳……”

旁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我猛地扭头。

艾莉西亚·夏倒在控制台旁,额角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苍白的脸和那身笔挺的制服。她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似乎骨折了。但她还活着,正试图用另一只手支撑起身体,眼神虽然痛苦,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惊的冷静和锐利,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

“报告……状态……”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却还是那种命令式的口吻。

我没理她,目光急切地扫过破碎的舱壁。外面不再是扭曲的时间混沌,而是……一片荒芜的、暗红色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大地。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没有星辰,只有缓慢翻滚的、如同污血般的云层。

这里不是第七区。不是任何我知道的地方。

“‘方舟’……核心受损率超过60%……动力系统离线……导航……完全失效……”艾莉西亚似乎通过残存的内部系统读取到了信息,每说一句,脸色就更白一分,“我们……坠毁了。坐标……未知。”

她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劫后余生的震惊、计划彻底脱轨的恼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刚才……那波动……是你干的?你怎么做到的?!”她似乎感知到了最后时刻那两股补丁力量的碰撞。

我没有回答,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我手腕上的计量器,屏幕虽然布满裂纹,但依旧顽强地工作着。

【同步率维持时间:10:37:11】 【错误:无法连接任何己知时间网络】 【警告:检测到极端异常环境时间流】 【信号强度:极微弱……信号源:林凝……方位:正东偏南7度……距离:未知……】

信号!小凝的信号还在!而且……非常非常近!就在这片陌生的、诡异的世界!

她还活着!她真的在这里!

一股巨大的、近乎疯狂的喜悦和希望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疼痛!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舱壁最大的一个裂口!

“你去哪?!”艾莉西亚在后面厉声问道。

“她在这儿!”我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小凝就在这里!我感觉到她了!”

我手脚并用地爬出“方舟”的残骸,双脚踩在了暗红色、带着某种金属颗粒感的土地上。空气稀薄,带着一股硫磺和铁锈的混合气味,重力似乎也比正常略大。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死寂的红色荒漠。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岩石如同墓碑般耸立。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非自然的几何结构轮廓,像是某个文明毁灭后残留的巨构建筑,沉默地矗立在紫红色的天空下。

这里……就是“它们”的巢穴?一个依附于时间结构上的……异界位面?

小凝……就在这片死地的某个地方?

“等等!”艾莉西亚也艰难地爬出了残骸,踉跄着跟上我,折断的手臂让她疼得眉头紧锁,但语气依旧强硬,“你冷静点!这里的时空规则极其怪异!盲目行动就是自杀!”

她抬起完好的手,手腕上一个类似仪器的装置正在闪烁着混乱的数据。“环境时间流速不稳定,局部区域存在极端快慢时区,甚至……时间断层!而且有高能量生物信号在靠近!”

我根本听不进去。同步率牢牢锁定着那个微弱却持续存在的信标,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向前。

“她就在那边!很近!我必须去!”我指着信标传来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更加浓重的、仿佛笼罩在暗影中的巨大岩石群。

“那可能是陷阱!‘它们’或者‘狐’利用她的信标引诱我们!”艾莉西亚试图阻止我。

“那就踩过去!”我被找到妹妹的迫切冲昏了头脑,甩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岩石群跑去!

“你!”艾莉西亚气急,但看着我决绝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后冒着青烟、显然无法再提供保护的“方舟”残骸,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着剧痛跟了上来。

“保持警惕!跟紧我的指示避开时间异常区!”她在后面喊道,声音在荒芜的风中显得有些微弱。

我没有回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集中在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信号上。

跑过崎岖的红土,绕过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危险能量波动的时空扭曲带(同步率和艾莉西亚的警告同时起了作用),那片巨大的岩石群越来越近。

它们比远看时更加庞大、更加诡异,像某种巨兽的骸骨,又像是被刻意雕琢成的、充满非人美感的恐怖图腾。岩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里面似乎有暗影在流动。

小凝的信号,就从这片岩石群的最深处传来。

我冲进岩石的阴影中,里面光线昏暗,温度骤然降低。

穿过一道狭窄的石缝。

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个被环形岩石包围的、相对平坦的小山谷。

山谷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清澈的、散发着微弱蓝绿色光芒的水潭。水潭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娇小的身影。

她背对着我,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

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着。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到来,她颤抖的动作停住了。

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张脸……

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疲惫。

但的的确确……

是小凝。

我朝思暮想,拼上一切想要拯救的妹妹。

她就坐在那里,活生生的,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巨大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视线变得模糊。所有的艰难,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牺牲,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小凝……”我哽咽着,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哥来了……哥来救你了……”

我冲到她面前,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酷的幻觉。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

我身后传来艾莉西亚声嘶力竭的、变了调的尖叫:

“别碰她!!!”

同时!

我手腕上计量器的警报疯狂炸响!屏幕上的信号源标识瞬间变成刺眼的猩红,疯狂闪烁!

【警告!高危欺骗性回响!】 【警告!信号源伪装!】 【同步率干扰!极端危险!】

跪在地上的“小凝”,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应该充满惊恐和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

一片冰冷的、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

宇宙漩涡。

和那个自称“星咏者”的存在,一模一样。

她的嘴角,缓缓向上扯起一个极端违和、极端惊悚的……

微笑。

一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同时从“她”的嘴里和山谷的西面八方响起,重叠着,回荡着:

“……哥哥……” “……你终于……” “……把自己……” “……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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