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清淤？”
林晓月感觉喉咙发干，这题目比她做过的任何理综卷子都难。她连黄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治？
康熙和南怀仁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西暖阁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完了，牛皮吹大了！林晓月内心哀嚎。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前世看过的工程管理案例和地理知识，结合刚才“实证”的由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如此巨大的工程，确实不能仅凭一纸方案就投入全部人力物力。或许……可以先选一段淤塞最严重、或是最具代表性的河段，作为‘试点’。”
康熙挑眉：“哦？继续说。”
见康熙没有立刻否定，林晓月胆子大了点，语速也快了些：“选定试点河段后，不能只用一个方案。可以……可以同时让几组人，用不同的方法去清淤。比如一组用传统人工，一组尝试改进器械，另一组或许可以结合当地情况，看看能否利用水力……”
她越说思路越顺，前世项目经理的潜质（虽然是幻想中的）被激发出来：“在每个试点，都要设立明确的目标和……和考核标准！比如，规定时间内清出多少方淤泥，耗费多少银两，对两岸百姓影响几何。要派人详细记录每种方法的优劣、花费、成效。最后，将几个试点的数据放在一起比较，哪个方法最好、最省、最快，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这样，即使最后证明某个方案不行，损失也控制在试点范围内，不会动摇整个工程大局。总比……总比把所有银子都投进去，却发现路子走错了要强。”
这一长串话说出来，林晓月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好像……无意中把现代项目管理的“小规模试验”、“AB测试”和“风险控制”概念给搬出来了？
西暖阁内再次陷入寂静。
南怀仁先是惊讶，随后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拉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康熙的目光则变得深邃起来，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良久，才缓缓道：“分段试之，多方比较，择优而用……控制风险……朕倒是从未听过这等思路。”
他看向南怀仁：“南大人，你以为如何？”
南怀仁回过神来，语气带着赞叹：“陛下，西阿哥此法，虽不同于西洋精密的数学计算，但其统筹规划、比较择优的思想，与科学管理的精神不谋而合！尤其这‘控制风险’一说，实在是……实在是高明！”他一时想不出更贴切的汉语词汇。
康熙微微颔首，再看林晓月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这些想法……确实与众不同。”康熙的语气听不出褒贬，“看来，朕以前是小看你了。”
林晓月心里七上八下，赶紧低头：“儿臣惶恐，只是信口胡诌，纸上谈兵。”
“是不是纸上谈兵，一试便知。”康熙淡淡道，“河南巡抚的折子，朕先压下了。就按你说的，让他先选几个试点，按不同的法子试试看。”
林晓月：“！！！” 不是吧？来真的？
从乾清宫出来，林晓月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虚脱。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急中生智的胡扯，居然真的被康熙采纳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皇宫。
太子胤礽在毓庆宫摔了杯子：“老西？他懂什么治河？哗众取宠！”
八阿哥胤禩得到消息时，正在练字，笔尖一顿，上好宣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他沉默片刻，对身边太监说：“去查查，西哥最近还看了什么书。”
而胤祥则是首接冲进阿哥所，激动地抱住林晓月：“西哥！你也太神了！皇阿玛居然采纳了你的建议！这下看谁还敢说你……”
他及时刹住车，但林晓月明白，那个“谁”肯定包括八阿哥。
最让林晓月意外的是，连一向不对付的胤禵，都在路上拦住她，别扭地问：“西哥，你那个……试点，真的能成？”
林晓月看着这个炸毛弟弟，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吧。”
几天后，河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第一份试点汇报。康熙看完后，难得地在朝会上提到了这件事。
“河南奏报，采用分段试点之法，己初见成效。至少有两个方法被证实耗费巨大而收效甚微，避免了无谓损失。”康熙的目光扫过众臣，最后似有若无地落在林晓月身上，“看来，有些新法，未必不可行。”
下朝后，好几个原本对西阿哥不甚在意的官员，都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
林晓月表面维持着冰山脸，心里却叫苦不迭。她真的只想当个透明皇子啊！这下好了，彻底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晚上，她正对着《天工开物》发呆，思考怎么才能继续“苟”下去，小禄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又是那种混合着兴奋与惊慌的表情。
“阿哥爷！宫外……宫外来了好多人！”
林晓月心里一紧：“什么人？难道是八哥……”
“不是八阿哥！”小禄子喘着大气，“是……是河南、山东好几个遭了灾的州县，派了乡绅代表，抬着万民伞，说是……说是要叩谢西阿哥的‘试点’良策，为他们保住了今年的赈灾款，没被白白扔进黄河里！”
林晓月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再次掉在了地上。
万……万民伞？！
这玩意儿是能随便收的吗？！太子和八阿哥那边会怎么想？！
她眼前一黑，仿佛看到自己脖子上被套上了夺嫡的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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