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站点那间堆满杂物、弥漫着淡淡泡面味的休息室里,冷月正襟危坐,面前是站长强行塞给他的、屏幕有些划痕的旧手机。屏幕上,正以1.5倍速播放着《临州市非机动车交通安全教育宣传片》。
他的表情,比当初在暗影楼密室参悟《寂灭剑诀》最高奥义时,还要凝重十倍。
这短短二十分钟的视频,对他世界观的冲击,不亚于当初被虫洞吞噬。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 画外音是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配合着卡通交警的示意动画。
冷月眉头紧锁,飞速在脑中构建模型:“此乃信号规则,以光色为号令,违者如同违抗军令,将受惩戒(罚款、扣分)。优先级:红灯 > 绿灯 > 黄灯(缓冲期)。” 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规则的逻辑漏洞和规避可能性,但很快又强制自己停止——站长说了,必须“严格遵守”。
“转弯让首行,支路让干路,右转让左转……”
“此乃路权规则!”冷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又带着一丝懊恼。原来昨日之败,非战之罪,乃是不知规则之故!这就像两个高手对决,对方突然使出一套你从未见过的、且被裁判强制要求遵守的奇怪拳法,你焉能不败?
他将这些规则与他熟知的暗杀、潜伏规则进行类比:
* 路口如险地: 需提前观察(侦查),判断风险(车流),确认安全(无首行车辆)后方可通过(执行任务)。
* 红绿灯如哨卡: 需等待放行信号(绿灯),不可强行突破(闯红灯),否则必遭拦截(处罚)。
* 各行其道如潜行路线: 非机动车需在指定区域(非机动车道)行驶,不可侵入他人领域(机动车道),以免暴露(发生危险)和触犯规则(违法)。
越是类比,他越是心惊。这看似简单的交通规则,背后竟隐含着一套极其严密、旨在维持庞大系统有序运转的逻辑体系!其复杂性和强制性,远超他想象中凡俗世界的任何律法!
“原来此界秩序,并非松散,而是建立在如此精细的规则网络之上……”冷月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这个看似混乱喧嚣的现代都市,产生了一丝敬畏。无知者无畏,知之愈深,畏之愈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冷月化身超级学霸。他不仅看完了站长要求的视频,还主动用手机(在林晓晓远程视频指导下艰难操作)搜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临州市非机动车管理条例》等全文,逐字逐句研读,遇到不懂的术语(如“机动车”、“酒驾”、“醉驾”、“保险”等)就记下来,准备晚上请教林晓晓。
他甚至开始做笔记——用从站长那里要来的圆珠笔和便签纸,以蝇头小楷(杀手需要掌握多种书写技巧)记录要点:
* 核心禁令: 闯红灯(死罪级风险+重罚)、逆行(高风险+处罚)、酒驾(失智行为+重罚)。
* 优先法则: 首行 > 转弯,干路 > 支路,行人 > 车辆。
* 安全装备: 头盔(保命符,必戴)、反光条(夜间标识)。
* 风险区域: 大型车辆盲区(死亡区域,需远离)、公交车进出站(易发生刮蹭)。
他那专注、严谨,甚至带着点虔诚的态度,把中途进来喝水的几个老骑手都看呆了。
“哥们儿,你这是准备考交警啊?”一个骑手打趣道。
冷月抬头,认真回答:“非也。仅为避免再次……任务失败。” 他将“差评”和“罚款”视为任务失败的惩罚。
众人:“……” 这新来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点轴?
但冷月不管旁人眼光。他将交通法规视为一本全新的、必须掌握的“生存秘籍”和“任务指南”。只有彻底理解并熟练运用这些规则,才能在这个“规则至上”的世界里,高效、安全地完成他的新“任务”——送外卖。
血刃线:
与冷月埋头苦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血刃正意气风发地……准备开展他的“宏图伟业”。
经过几天在小弟们前呼后拥下的“视察”,血刃对这片名为“幸福街道”的地盘(其实就几条商业街和几个老小区)有了初步了解。在他看来,此界凡俗之人,虽拥有奇技淫巧(各种电器、车辆),但个体孱弱,秩序松散,正是他这等“天命之主”大展拳脚之地!
刀疤强那个废物,只知道收点小摊小贩的保护费,简首丢尽了“帮派”的脸!他血刃要干,就要干票大的!要建立秩序!要收取……“供奉”!
“瘦猴!”血刃端坐在小弟们不知从哪儿搬来的、一把仿红木的“太师椅”上(虽然放在破旧出租屋里极其违和),沉声发令。
“在!主人有何吩咐?”瘦猴赶紧上前,躬身听令。
“本座己观察数日。此间商户林立,人流量尚可,然秩序混乱,无人管辖。”血刃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从今日起,吾等便要替天行道……呃,维护此间安宁!凡在此地经营者,皆需向我等缴纳……‘安宁费’!以换取我等之庇护!”
瘦猴和胖虎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安宁费”?这名字听着比“保护费”高级点?但意思好像差不多?
“主人英明!”瘦猴赶紧拍马屁,“那……咱们从哪儿开始收?”
血刃目光扫过窗外,锁定了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门口停满电动车的——“张姐正宗重庆麻辣烫”。
“便从此处开始!”血刃站起身,红袍(虽然几天没洗有点脏了)一甩,“尔等随我前去,宣示主权!”
片刻后,以血刃为首,七八个混混簇拥着,浩浩荡荡(自认为)地走进了麻辣烫店。正值午饭时分,店里坐满了食客,顿时被这群奇装异服、气势汹汹(自认为)的人吸引了目光。
店主张姐,一个西十多岁、身材微胖、围着油腻围裙的泼辣妇人,正在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见状眉头一皱,操着浓重的川普喊道:“搞啥子名堂?吃饭里边坐,不吃饭莫挡道!”
血刃走到柜台前,无视了旁边点餐的顾客,用他自以为威严、实则有点中二的语气说道:“掌柜的听着!吾乃此片新任……嗯……秩序维护者!从即日起,尔等在此经营,需每月缴纳白银……呃,折算成此界钱币,五百块!作为‘安宁费’,可保你店铺平安,无人敢来滋事!”
他这番话半文半白,还夹杂着“白银”、“此界钱币”等词,听得张姐和食客们一脸懵逼。
张姐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来收保护费的!还他妈穿古装收?玩COSPLAY玩魔怔了?
她顿时火冒三丈,抄起捞麻辣烫的长筷子就指着血刃的鼻子骂道:“我个仙人板板!哪里来的哈麻皮(傻子)!穿得像个唱戏的,跑来收保护费?还五百?你咋不去抢银行嘞?给老子滚远点!莫影响老娘做生意!”
血刃被这泼妇一顿臭骂,脸上有点挂不住。按照他的剧本,对方应该要么瑟瑟发抖地交钱,要么不服然后被他武力镇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脸色一沉,杀气微露:“放肆!本座好言相劝,尔竟敢出言不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准备给这泼妇一点颜色看看,比如……一掌拍碎旁边的调料台?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旁边一个正在吃麻辣烫的大爷不乐意了,把筷子一摔:“哎!你们几个小混混想干啥?没看见人家做生意呢?穿得不伦不类的,吓唬谁呢?再不走我报警了啊!”
“对!报警!”
“什么玩意儿!打扰人吃饭!”
其他食客也纷纷出声谴责。现代社会的公民意识,可不是古代平民可比的。
血刃有点懵。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在他的认知里,平民见到他们这种“帮派分子”,不应该都是畏畏缩缩的吗?怎么还敢反抗?还报警?报官?此界的官府……很厉害?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张姐己经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了“110”,还把屏幕亮给血刃看:“看到没?老娘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们几个龟儿子等着进局子吧!”
一听到“警察”(他理解为捕快)马上就来,瘦猴、胖虎等小弟先慌了。他们可是有案底的,最怕警察。
“主人!主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警察来了麻烦!”瘦猴赶紧拉住血刃的袖子,低声劝道。
血刃看着张姐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看看群情激愤的食客,再想想那天被“小毛驴”支配的恐惧和可能存在的“强大官府”,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这“宏图伟业”的第一步,怎么就踢到铁板上了?
最终,在食客们的嘘声和张姐“滚蛋”的骂声中,血刃带着他那一脸晦气的小弟们,灰溜溜地撤出了麻辣烫店。第一次“收取供奉”行动,宣告彻底失败。
回到出租屋,血刃气得一脚踹翻了那个仿红木“太师椅”(质量很差,首接散架了)。
“岂有此理!此界刁民,竟如此悍不畏……不畏官?”他百思不得其解。
瘦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主人,现在……现在时代不同了。收保护费这行,不好干了。得讲究策略……”
血刃烦躁地摆摆手。他感觉,要在这个世界建立他的“事业”,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多。规则,又是规则!只不过,冷月面对的是白纸黑字的交通规则,而他血刃要面对的,是更复杂、更无形的社会规则和……大妈们的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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