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敲打着窗棂，却吹不散王府内日益浓厚的年节暖气。檐下挂起了大红灯笼，廊柱缠上了彩绸，连空气中都飘着炖肉、蒸糕的丰腴香气。下人们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忙碌而期盼的笑容。
云柒行走得越来越稳当了。虽然仍需偶尔扶着墙壁或家具，但己能独立走上好一段距离。她像只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鸟，对“移动”这件事本身充满了无穷的热情。内殿己经无法满足她的探索欲，她开始拄着小木剑，摇摇晃晃地朝着殿门口“进军”。
林氏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这位小祖宗身后，既怕她摔着，又怕她磕着，心时刻悬在嗓子眼。但云柒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奇异的平衡感，每次眼看要摔倒，总能险之又险地稳住身形，让林氏在惊呼之后，又忍不住暗暗称奇。
这日，福伯指挥着几个小厮，正往廊下搬运几盆含苞待放的水仙和腊梅。云柒被那幽幽的冷香吸引，扶着门框，好奇地探出小脑袋张望。
福伯见到她，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行礼：“小小姐安好。这是准备摆到王爷书房和您屋里的年宵花，图个喜庆吉祥。”
云柒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指了指一盆花苞最多、形态最优美的水仙，又指了指自己内殿的方向。
福伯立刻会意，亲自端起那盆水仙，笑道：“小小姐好眼光，这盆开得最好，老奴这就给您送进去。”
看着福伯端花进去，云柒心满意足，又将目光投向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踩着梯子，往一棵老松树上挂彩绢剪的小灯笼，银铃般的笑声在冷空气中格外清脆。远处厨房的方向，传来有节奏的剁肉声和嬷嬷们指挥若定的吆喝。
这一切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是她在前世紧张的特种兵生涯和今生初期的封闭养病中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新奇而温暖的感觉，悄悄在她心底滋生。
傍晚时分，萧绝回府。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似是刚从某个必要的年节应酬中脱身。他一进内殿，便看到云柒正蹲在那盆水仙花前，用小手指轻轻触摸着冰凉光滑的花苞，小脸上满是专注。
“喜欢？”萧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柒回过头，看到是他，眼睛一亮，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起脸喊：“父王！”
这一扑一喊，自然而亲昵，带着全然的依赖。萧绝身形微顿，低头看着腿边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她穿着大红锦缎小袄，双颊被殿内暖气熏得红扑扑的，仰头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像极了年画上那个抱鲤鱼的福娃娃。
他弯腰，将她轻松地抱了起来。云柒熟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手抓着他蟒袍的立领。
“今日府里可热闹？”萧绝抱着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次亮起的灯笼，随口问道。
云柒用力点头，开始用她有限的词汇和丰富的肢体语言，向他“描述”今天的见闻：“花，香！”她指指水仙。“灯笼，亮！”她指指窗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王府来了个小祖宗 “咚咚咚，”她模仿剁肉的声音，“肉肉，香！”
她说得断断续续，词不达意，但那份雀跃和分享的欲望却显而易见。
萧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偶尔会根据她的描述，补充一两个词：“嗯，是水仙。”“对，挂灯笼。”“在准备年货。”
一种平淡却温馨的交流在父子（女）间流淌。窗外是寒冷的冬夜，窗内是暖融的灯火和依偎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云柒像是想起什么，从萧绝怀里挣了挣，示意要下去。萧绝将她放下。她立刻跑到枕边，拿起那把她视若珍宝的小木剑，又吭哧吭哧地跑回来，将木剑举到萧绝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是每日“剑术课”的习惯。
萧绝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接过木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始教导，而是手腕一翻，挽了一个极其漂亮利落的剑花。木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
云柒看得眼睛都首了，小嘴微微张着。
萧绝收势，将木剑递还给她，淡淡道：“好看吗？”
云柒拼命点头，接过木剑，学着萧绝的样子也想挽个剑花，结果笨拙的木剑差点打到自己鼻子，惹得一旁的林氏忍俊不禁。
萧绝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摸了摸云柒的头：“等你再长大些。”
这时，福伯在殿外禀报，说是守岁的宴席己经备好，请王爷和小小姐移步偏厅。
所谓的守岁宴，其实只有萧绝和云柒两人。菜肴比平日更加丰盛精致，还特意为云柒准备了象征长寿的、煮得软烂的面线。
萧绝破例没有让她自己坐在特制的椅子里，而是将她抱在身侧，亲自夹了些她可以吃的软烂食物喂她。云柒也吃得格外香甜。
宴后，萧绝也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抱着云柒，坐在暖阁的炕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爆竹声，预示着新年将近。
“又一年了。”萧绝似是自言自语。
云柒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玩着他腰间玉佩的流苏，闻言抬起头，看着萧绝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轮廓。她似乎能感觉到，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夜晚，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身上，流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普通人的孤寂。
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像是安慰。
萧绝低头看她。
云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父王，年年……好。”
这是她能组织出的、最美好的祝福。
萧绝凝视着她纯粹的笑脸，许久，轻轻“嗯”了一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窗外，寒风依旧。窗内，一室暖光，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新岁的钟声。
这个年，对云柒而言，因为有了这份笨拙而真实的温暖，而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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