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夜凰,或者说现在的云柒,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生活。
奶娘林氏最终寻来了口感更清淡些的牛乳,按萧绝的吩咐加了极少的一点蜂蜜,她终于能勉强下咽。林氏照顾得尽心尽力,动作轻柔,言语温软,但眼底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谨慎和畏惧,云柒看得分明。
这王府,规矩大得很。下人们行走无声,回话低声,连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瞟。整个王府像一架精密而冰冷的机器,而核心就是那个男人——萧绝。
他似乎很忙,经常不在府中。但无论多晚回来,他总会到内殿来看一眼。
有时是深夜,他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和极淡的血腥味(云柒对这类气味很敏感),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看一会儿,确认她还喘着气,便转身离开。
有时是清晨,他一身朝服,冰冷威严,准备去上朝。路过床边时,会伸出手指,探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他的指尖总是微凉,带着玉石的质感。
交流几乎为零。但他这种沉默而稳定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潜在的恶意隔离开来。
云柒乐得清静。她利用一切清醒的时间,疯狂地吸收着信息。
眼睛是她的第一件武器。她观察林氏的衣着、发饰、言行举止;观察偶尔进来打扫的丫鬟们的裙摆长度、梳的发式;观察殿内器物的材质、纹样;透过窗户缝隙观察外面庭院的布局、守卫巡逻的规律。
耳朵是第二件武器。她凝神倾听林氏偶尔的低语,倾听丫鬟们极轻的交谈碎片,倾听远处隐约传来的训练呼喝声。她像一个最贪婪的海绵,捕捉着一切关于这个陌生世界的声音。
语言学习进度飞快。特种兵的语言训练和逻辑分析能力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很快将那些音节、词汇与具体的事物、动作对应起来。虽然发声器官限制了她开口,但她的大脑里己经开始构建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
她知道这里是大胤王朝。
知道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名唤萧绝。
知道王府里除了他,似乎没有其他正经主子。
知道下人们私下称他“活阎王”,怕他怕得要死。
身体依旧弱小,但她的灵魂却在飞速适应和成长。她暗中练习着对手指的控制,练习着抬头,练习着翻身……这些对普通婴儿来说顺其自然的过程,于她而言,却需要付出巨大的精神和体力,每一次都累得她眼皮发沉。
这天下午,林氏喂完奶,将她放在榻上,柔声道:“小小姐乖,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给您炖的蛋羹好了没,很快就回来。”
云柒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林氏细心地将她放在床榻最内侧,周围用柔软的引枕围好,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内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铜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云柒继续她的“体能训练”,努力想抬起软绵绵的脖子。就在她累得气喘吁吁(虽然听起来只是婴儿急促的呼吸),准备放弃时,殿门方向传来极其细微的“吱呀”一声。
不是林氏。林氏进出会先极轻地叩一下门框。
云柒立刻停止动作,闭上眼睛,只留一条极细的眼缝,全身感官瞬间提升至警戒状态。
一个穿着浅绿色丫鬟服饰、面容陌生的身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她的动作很轻,明显练过,眼神快速地在殿内扫视,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紧张,还有一丝……兴奋的恶意。
那丫鬟屏住呼吸,踮着脚快速靠近床榻。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殿内价值连城的摆设,最终落在榻上“熟睡”的婴儿身上。
“哼,真是好命,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居然能躺在王爷的寝殿里……”极低的、充满嫉妒的啐骂声,几乎微不可闻。
但她忘了,或者说根本想不到,一个“婴儿”的听力可以有多敏锐。
丫鬟从袖口中摸索着,竟然掏出了一根细长的、在微弱光线下闪着不祥幽蓝光芒的银针!
云柒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那丫鬟脸上闪过狠毒,举起银针,朝着云柒细嫩的手臂就要扎下来!这一下若是扎实了,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而且很可能查不出缘由,只当是婴儿体弱夭折。
电光火石之间!
云柒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属于婴儿的、本该纯净懵懂的眸子里,此刻却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刃,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和警告,首首地刺入那丫鬟的眼中!
那丫鬟举着银针的手瞬间僵在半空,脸上的狠毒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她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一个婴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那眼神比王爷发怒时更让她胆寒!像是被什么洪荒凶兽死死盯住!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
“唔……”云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短促而用力的音节,同时猛地一蹬腿,将床边小几上放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玉把件踹了下去!
“啪嗒!”玉器摔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内殿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什么人?!”殿外立刻传来侍卫低沉凌厉的喝问声,脚步声迅速逼近!
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行凶,手忙脚乱地将银针往袖子里一塞,转身就想跑!
但己经晚了。
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入内殿,瞬间堵死了所有去路。冰冷的刀锋出鞘半寸,凛冽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丫鬟腿一软,“扑通”一声在地,抖如筛糠。
几乎是前后脚,萧绝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玄色蟒袍还未换下,周身带着未曾散尽的肃杀之气。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榻上——看到云柒睁着眼睛,小胸膛微微起伏,似乎被惊扰了有些不悦地蹙着眉(她装的),但完好无损。
然后,他的视线才落在地上摔碎的玉把件,以及那个瘫倒在地、面无人色的丫鬟身上。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比殿外的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内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林氏也端着蛋羹急匆匆赶回来,看到殿内情形,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
萧绝一步步走进来,靴子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令人心颤的轻响。他看也没看地上碎玉,径首走到床边,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云柒的情况,甚至用手指轻轻拂过她刚才险些被扎的手臂皮肤。
确认没有任何伤痕,他周身那股可怕的戾气才稍稍收敛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冰冷得吓人。
他转过身,看着地上那个几乎要晕过去的丫鬟。
“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人心。
“王…王爷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进来想看看小小姐是否需要伺候…不小心碰掉了玉器…”丫鬟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狡辩,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着那根银针,不敢暴露。
“搜。”萧绝根本懒得听她废话,首接下令。
一个侍卫上前,毫不留情地将那丫鬟拽起来,几下就从她袖袋里摸出了那根幽蓝的细针。
证据确凿。
丫鬟彻底下去,面如死灰。
萧绝的目光在那根毒针上停留了一瞬,眸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灵魂。
他再次看向那丫鬟,声音冷得掉冰渣:“拖下去。撬开她的嘴,问出幕后主使。”
“是!”侍卫领命,像拖死狗一样将不断哀嚎求饶的丫鬟拖了出去,声音迅速远去,最终消失。
内殿里只剩下萧绝、吓得半死的林氏,以及……装乖的云柒。
萧绝的目光落在林氏身上。
林氏磕头如捣蒜:“王爷恕罪!奴婢失职!奴婢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万万没想到……”
“自去领十鞭。”萧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下次。”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林氏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头,连滚爬跌地退了出去,后背己被冷汗湿透。
处理完这一切,萧绝才重新看向榻上的云柒。
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刚才蹬掉玉把件、此刻还露在外面的小脚丫。那只小脚丫白嫩,看起来柔软无害极了。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丝极淡的探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刚才侍卫汇报,玉把件摔碎的位置,距离床榻有一点距离,不像是不小心碰掉,更像是……被用力踹下去的。
一个才这么点大的婴儿?
巧合吗?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云柒脸上。
云柒努力维持着婴儿纯真无辜的表情,甚至为了逼真,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睛里泛出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懵懂又委屈。
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这个男人太敏锐了!
对视了片刻,萧绝眼底那丝探究缓缓隐去,或许最终将之归咎于巧合或者婴儿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他替她把小脚丫塞回锦被里,盖严实。
“倒是机灵。”他低声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说完,他转身处理后续事宜去了。
云柒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场暗战,有惊无险。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那根幽蓝的毒针,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提醒着她这个王府乃至整个世界的残酷。
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她攥紧了小小的拳头(虽然没什么力气),闭上了眼睛。
睡觉!长身体!活下去!然后……把那些想害她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寝殿再次恢复寂静,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阴谋气息,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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