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撕扯感再次降临，比进入秘境时更加狂暴无序。
李大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无形的巨力扯碎，怀中的养魂玉册传来阵阵清凉。
勉强护住他识海深处那一点因强行催动剑意而摇摇欲坠的灵光，而手中锈剑传来的微弱温热，则成了他与现实世界最后的、唯一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全身，将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激醒。
冰冷浑浊的河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带着泥沙的腥味。
他受伤太重了！内腑在之前的搏杀和空间挤压下早己受损，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神魂更是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每一次思考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此刻落入水中，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任由沉重的身体向着河底沉去。
黑暗，冰冷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吞噬。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
不！不能！
他猛地一咬舌尖，借助那瞬间的刺痛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拼命地向上划动。锈剑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仿佛是他不屈意志的延伸。
“哗啦——”
他终于破开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混合着血沫。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条湍急的、两岸生长着茂密芦苇的陌生河流。天空是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与他进入秘境前那片荒原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幽影呢？
他来不及细想，冰冷的河水和严重的伤势正在迅速带走他体内最后的热量与力气。他试图向岸边游去，但手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次划水都艰难无比。激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力气，沉入河底之际——
“咦？”
一个清脆中带着些许讶异的女声，如同穿透迷雾的铃声，隐约传入他几乎被水声和雨声充斥的耳中。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下沉的身体。那力量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身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气息。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了一抹素白。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一条窄窄的乌篷船头，俯身看着他。她手中握着一根翠绿色的竹篙，刚才便是用这竹篙，精准地勾住了他即将沉没的身体。
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衣衫，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看到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几分疏离与探究的眸子。那眸子里，没有寻常女子见到落水者的惊慌，也没有对他满身血污狼狈的厌恶，只有一种平静的、如同医者审视伤患般的专注。
“伤得好重……”女子轻声自语，声音如同雨打荷叶，清泠悦耳。
她手腕微微一抖，一股巧劲传来，李大方便觉身体一轻，竟被那根看似普通的竹篙稳稳地带到了乌篷船边。随即，一只冰凉细腻的手抓住了他尚能活动的左臂，将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拉了上来。
“砰。”
作者“清风明月狼”推荐阅读《凡尘修仙剑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无力地瘫倒在狭窄却干燥的船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反而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养魂玉册，右手依旧握着锈剑，警惕地看向那白衣女子。
女子并未在意他戒备的目光，也没有去碰他紧握的玉册和锈剑。她只是蹲下身，伸出三根春葱般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左手腕脉之上。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李大方身体微微一僵。他能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如同初春的溪流，缓缓渗入他的经脉，探查着他的伤势。
这股气息与他接触过的灵力截然不同，更加纯粹，更加贴近自然，带着草木的清香与生命的律动，所过之处，那火辣辣的疼痛竟似乎缓解了一丝。
“内腑震荡，经脉多处受损，气血亏空……咦？”女子探查着，突然发出一声轻咦，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神魂竟也受创不轻，似是被某种极其锋锐的意念所伤……你遇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大方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李大方抿紧嘴唇，没有回答。秘境中的经历，锈剑的秘密，剑意的领悟，这些都太过惊世骇俗，他不可能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吐露。
见他沉默，女子也不追问，收回手指，淡淡道：“你伤势极重，需尽快救治，否则留下暗伤，恐损根基。”
她站起身，走到船尾，拿起一个看似普通的青皮葫芦，拔开塞子，倒出几粒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碧绿色药丸，递到李大方嘴边。
“嚼碎咽下，可暂时稳住伤势，驱除寒气。”
李大方看着她手中的药丸，又看了看她那平静无波的眼眸。首觉告诉他，这女子并无恶意。而且，他此刻的状态，也确实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若再不救治，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
他不再犹豫，张开嘴，任由女子将那几粒药丸放入他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甘洌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随即化作温润的热流，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内腑的灼痛感明显减轻，冰冷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丝暖意，连带着神魂的刺痛都缓和了不少。
好神奇的丹药！
李大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药效，远比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疗伤丹药都要好。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谢。
“顺手而己。”女子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看了看天色，雨似乎更大了些，“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回住处疗伤。”
说完，她不再多言，拿起竹篙，轻轻一点河岸，小小的乌篷船便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破开雨幕，向着下游滑去，速度快得惊人。
李大方靠在船舱边，看着船头那抹素白的身影在雨中撑篙而行，身姿翩然，与这烟雨朦胧的河道景色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一幅水墨画。
他心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丝。
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越来越重。
在彻底陷入昏睡之前，他最后的感觉，是鼻尖萦绕的那缕淡淡的、混合着药香与某种不知名花草的清雅气息。
以及那抹烙印在脑海中的、于烟雨迷蒙中撑篊的素白身影。
重伤遇红颜，绝处逢生机。
这一缕若有若无的牵绊，便在这风雨飘摇的孤舟之上，悄然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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