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带来希望。
当第一缕猩红色的光线穿透浓雾，挣扎着洒向大地时，整个世界反而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祥。红雾比昨天更加浓厚，仿佛凝固的血液，将滨江大学城彻底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血色牢笼。
体育馆内，宿醉的幸存者们陆续醒来。头痛、饥饿以及重新涌上心头的恐惧，让他们昨夜的狂欢，看起来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王浩是最后一个醒的。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在一片“浩哥早”的问候声中，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领袖的威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红雾，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鬼天气，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浩哥，我们今天还出去找物资吗？”一个核心成员凑过来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王浩瞪了他一眼，“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坐以待毙！等雾稍微散一点，二队三队，按原计划出发！”
他需要用不断的行动，来维持自己的权威，也来驱散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寻找着李月的身影。却发现，她正独自一人，站在体育馆最南侧的一个偏僻角落，背对着众人，似乎在看着窗外出神。
王浩没有多想，只当她又是女人那套多愁善感发作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思考如何应对医学院那个所谓的“主人”。
昨天他喝多了，把对方的邀请当成了一个笑话。但现在酒醒之后，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去把昨天那西个废物，给我带过来！”王浩对着手下命令道，“我再亲自审审，我倒要看看，他们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花样来！”
……
体育馆的南侧角落，是一个废弃的器材堆放区。这里光线昏暗，布满了灰尘，平时根本没人过来。
李月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隐藏在一堆跳高垫的阴影里。她的心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部黑色的单向通讯器。
时间，己经过了陈默约定的“天亮时分”。
但通讯器，却依旧一片死寂。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恶劣的戏耍？
就在李月心中升起一丝绝望的时候，她手中的通讯器，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滋滋”电流声。
来了！
李月猛地将通讯器贴到耳边，屏住了呼吸。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早上好，李月。”
仅仅一句话，就让李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她的名字！
虽然这并不奇怪，他们是校友。但在这种环境下，被一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存在，用这种方式叫出名字，其带来的心理压力，是无与伦 R 毕的。
“你……你是陈默？”李月用气声，颤抖着问道。她甚至不敢确定，这通讯器，是否具备双向通话的功能。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活下去。”
“你……想让我做什么？”李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奔主题。她知道，对方费这么大周折联系自己，绝不是为了叙旧。
“一个简单的选择题。”电子音不带一丝波澜，“今天中午十二点，王浩会带着人，去医学院。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必死的陷阱。”
李月的心猛地一沉。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A：留下来，陪着王浩，和他手下那群乌合之众，一起被即将到来的尸潮，以及医学院里那个你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撕成碎片。”
“B：离开他们。在十一点五十分，到体育馆北侧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等我。我会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地下停车场？
李月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张地下管网的地图。那个入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一个关键节点！
“我怎么相信你？”李月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万一，你也是一个陷阱呢？”
耳机那头，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仿佛是嘲弄般的电子笑声。
“你没有资格谈信任，李月。你只有选择的权利。或者说，你只有一个选择。”
“为了让你下定决心，我再送你一个消息。”
“昨晚，在你睡着的时候，王浩，和你最好的闺蜜，张倩，在储藏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李月的头顶！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身体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浩……和张倩？
那个平时总是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月姐”叫着，对她言听计从的张倩？
不可能！
但那个冰冷的声音，却不给她任何怀疑的余地。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张倩的脖子，上面应该还留着王浩的‘杰作’。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守夜的刘兵，他当时，就在储藏室外面听墙角。”
“滴。”
通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李月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通讯器变得滚烫，仿佛烙铁一般。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背叛。
彻彻底底的，来自爱人和挚友的，双重背叛。
她之前对王浩，还残留着一丝旧情，一丝幻想。但现在，这一切，都被这个残酷的真相，碾得粉碎。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在对一群幸存者发号施令的王浩。又看向人群中，正心虚地躲闪着她目光的，闺蜜张倩。
她看到了。
看到了张倩那高领毛衣下，刻意遮掩的，一抹刺眼的红痕。
那一瞬间，李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
紧接着，从那片废墟之中，升起的，是无边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杀机。
……
控制室里，陈默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刚刚那段关于王浩和张倩的“私密消息”，是他编的。
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他知道，这个谎言，远比任何真相，都更有杀伤力。
他利用了李月的多疑，利用了王浩的自大，更利用了末世环境下，人与人之间那脆弱不堪的信任。
他不需要李月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
他只需要在她心中，埋下一根无法拔除的毒刺。一根足以让她彻底斩断过去，将所有的忠诚和希望，都押注在自己身上的毒刺。
他看着监控画面里，李月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颗棋子，己经彻底倒向了他。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是为中午那场好戏，再添一把火。
他将通讯频道，切换到了另一个独立的加密线路。
“刘阿姨，我需要一个情报。”陈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耳机里，很快传来了刘阿姨那慵懒的声音：“哦？我们的小赌徒，终于决定要下注了吗？”
“林雅的能力，有没有限制？或者说，弱点？”
“问到点子上了。”刘阿姨似乎笑了一下，“她的‘全知’，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动用那种洞悉人心的力量，都会对她自身造成某种‘损耗’。所以，她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使用，只会用在关键的‘节点’人物身上。”
“比如，王浩。”陈默立刻明白了。
“没错。她昨天对那西个暴徒，只是小试牛刀，一次性读取了他们最深刻的记忆。而今天中午，她为王浩准备的，将是一场更加盛大的‘审判’。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王浩内心所有的肮脏与不堪，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他这个‘伪王’。”
“那物理层面呢？”陈默追问道，“她能抵挡子弹吗？”
“不知道。”刘阿姨的回答很干脆，“没人试过。或许她能像电影里一样让子弹停在空中，又或许，一颗普通的子弹，就能要了她的命。这本身，就是这场游戏最有趣的地方，不是吗？”
“我明白了。”
陈默关掉了通讯。
他走到武器墙前，从上面，取下了一把经过他精心改装的，有效射程超过一千二百米的，幽影MSR狙击步枪。
他又从弹药箱里，拿出了一枚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特制的钨芯穿甲弹。
他不知道这一枪，是否能对林雅造成伤害。
但这，是他作为一个“凡人”，对高高在上的“神”，所能做出的，最强硬的回应。
他不是在奢望能杀死林雅。
他只是要用这一枪，告诉她，也告诉那些所谓的“观众”——
棋子，也是会掀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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