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郭山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正在聆听神谕的信徒。陈平安那两个简短的词组——“沉睡”与“坠落”，如同两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无数个尘封的谜团，又带来了更多、更深的困惑。
“沉睡？坠落？”郭山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他试图从这两个词中，解析出更多的信息。
沉睡，意味着那块碎片，或者说碎片所代表的那个“它”，是活的？或者曾经是活的？坠落，是物理意义上的坠落，还是某种概念上的沉沦？
每一个问题，都足以让世界上最顶尖的头脑为之疯狂。
陈平安没有再解释。那些涌入他脑海的画面，太过宏大与抽象，根本无法用贫乏的语言来完整描述。他能转述的，仅仅是那亿万分之一的、最核心的感受。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感受着身体内部的变化。系统虽然陷入了沉寂，但他那具被系统改造过的、处于人类巅峰状态的躯体，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着。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退去，流失的生命力也正在迅速补充。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郭山也看出了他的虚弱，他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将手中的水杯又递近了一些。“先休息，身体要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的语气，相比之前，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关切，甚至是一丝……敬畏。
陈平安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他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让他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的书呢？”他忽然问道。
郭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本《宋代墓葬形制研究》。他立刻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将那本书拿了过来。书的封面在掉落时被磕出了一个轻微的褶皱。
郭山将书递给陈平安，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没顾得上。”
陈平安接过书，用手指轻轻抚平了那个褶皱，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他眼中，这本书的价值，丝毫不亚于外面那块能颠覆人类认知的神秘碎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郭山心中再次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他时而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冷静，时而又固执地坚守着一些普通学生才会有的习惯。这种强烈的矛盾感，让他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陈同学。”郭山决定不再兜圈子，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任何试探和心机都是多余的，开诚布公才是最好的方式。“你这次，为我们，也为这个国家，提供了无法估量的价值。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是在原则范围之内，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这番话，他说得无比郑重。
这既是感谢，也是一种拉拢，更是一场新的博弈的开始。
陈平安抚平书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郭山。
“我想要什么？”他反问道。
“是的。”郭山点了点头，“金钱，地位，或者……你想要进入我们这个领域，接触到更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秘密，我们都可以为你安排。以你的能力，前途不可限量。”
这是一个任何有野心的年轻人都无法拒绝的提议。它意味着一步登天，意味着从平凡的世界，跨入一个更广阔、更精彩的舞台。
然而，陈平安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郭山的意料。
“我只想回学校，继续看我的书。”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郭山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陈同学，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那块碎片，我们称之为‘归墟一号’，它所蕴含的信息，可能关系到人类文明的起源，甚至……未来。而你，是目前为止，唯一能与它建立‘链接’的人。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我就必须留下来，成为你们的‘解码器’？”陈平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郭山一时语塞。他知道陈平安说的是事实。
医务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我不是那个意思。”郭山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们当然不会强迫你。但我们希望，你能以一个……合作者的身份，继续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这不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难道你不好奇，你看到的那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他在试图用“真相”来引诱他。
陈平安沉默了。
好奇吗？
当然好奇。那个燃烧的恒星，那座星云之上的城市，那只容纳了整个银河系的眼睛，还有那个如同魔咒般的“坠”字。这一切，都像一根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记忆里。
但是，与他对平静生活的渴望相比，这份好奇心，似乎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三年来，他被系统摆布，身不由己。现在，他只想抓住任何一丝可以回归平凡的机会。
“我的能力，是有代价的。”陈平安缓缓开口，他决定抛出自己的筹码，“每一次‘读取’，都会对我的精神造成巨大的负荷。就像这次，我昏迷了十二个小时。如果下一次，我昏迷十二天，甚至永远醒不过来呢？”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系统崩溃带来的精神冲击确实巨大，但他的恢复速度，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快得多。
郭山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问题。陈平安的价值在于他的独一无二，如果这种能力是一次性的，或者代价大到无法承受，那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医疗组的初步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郭山沉声说道，“你的脑电波活动，在你昏迷期间，出现过数次濒临‘脑死亡’的峰值。你的身体，确实在承受着巨大的风险。”
看到郭山相信了，陈平安继续说道：“所以，这种‘读取’，不能频繁进行。我需要时间来恢复，也需要……一个安静的，不被打扰的环境。”
郭山立刻明白了陈平安的言下之意。
他不是在拒绝合作，而是在……提条件。
他要的不是金钱地位，而是自由和主导权。
“你的意思是……”郭山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帮你们。”陈平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必须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次‘读取’。在我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你们不能以任何理由来干涉我的生活。我还是江城大学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你们，只是偶尔向我咨询问题的‘研究机构’。”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
“而且，我需要知道你们所掌握的，关于‘归墟’的一切信息。合作，必须建立在信息对等的基础上。”
郭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年轻人，好大的胃口，好缜密的心思！
他不仅要自由，还要反过来，从他们这些国家秘密机构的手中，获取最高级别的机密。他要将自己从一个被动的“工具”，变成一个平等的“棋手”。
郭山看着陈平安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高明的老练棋手。
他沉默了很久，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答应他？意味着将一部分主导权交出去，未来会充满变数。
不答应？他们将再次回到原点，守着一块无法解读的天书，束手无策。而陈平安这个唯一的“钥匙”，他们又不可能真的用强硬手段控制起来，那会彻底断绝合作的可能。
最终，郭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只要你需要，关于‘归墟计划’的一切资料，都会对你开放权限。你的生活，我们绝不干涉。我们甚至会派专人，在暗中为你扫清一切不必要的麻烦，保证你能有一个绝对‘普通’的大学生活。”
他刻意加重了“普通”二字。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种示好。
陈平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知道，这场博弈，他赢了。
他用自己的价值，为自己换来了最想要的东西——有限的、被承诺的自由。
“那么，合作愉快。”陈平安伸出了手。
郭山也伸出手，与他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两只手握在一起，代表着一个协议的达成。一个学生，与一个国家最神秘的机构之一，就一个可能颠覆人类历史的惊天秘密，达成了一个看似荒诞，却又无比现实的合作协议。
窗外，天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可以送我回学校了吗？”陈平安抽回手，平静地说道，“错过了晚饭时间，食堂的糖醋里脊就没了。”
郭山看着他那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挥了挥手，叫进来一个黑衣人，吩咐道：“备车，送陈同学回学校。另外，去‘江城饭店’，把他们最好的糖醋里脊打包一份，送到陈同学的宿舍。”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郭山这才重新看向陈平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年轻人。”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说好当咸鱼，国家却让我救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O9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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