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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脆弱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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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山的效率,再一次超出了陈平安的想象。

在他提出要求的十二个小时内,一颗代号为“烛龙”的、本用于监控北美大陆板块异动的多维光谱探测卫星,悄然调整了它的轨道。它那冰冷的、能够洞悉万物的“眼睛”,自此便悬停在了西伯利亚那片荒凉的冻土上空,将普托拉纳高原的每一寸土地,都置于了无休无止的监视之下。

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军用加密线路,源源不断地汇入陈平安的地下工作室。

墙壁上的巨型显示屏,被分成了上百个窗口。左边是“烛龙”卫星传回的实时影像,从可见光到伽马射线,不同波段下的高原呈现出光怪陆离的色彩。右边则是不断滚动的、来自全球各大数据库的历史资料。普托拉纳高原过去五十年的气温变化曲线,通古斯地区的地质构造图,甚至连当地萨满传说中关于“时空裂隙”的记载,都被一一翻译、整理、罗列出来。

陈平安就像一个坐在信息宇宙中心的君王,冷漠而贪婪地审视着自己的疆域。

他将所有的数据,都导入了系统。

“系统,启动‘余响解析’。目标,所有与‘寂静’坐标相关的资料。找出其中的‘异常’与‘关联’。”

【指令确认。本次解析为海量数据分析,预计消耗烟火值500点。是否执行?】

“执行。”

随着烟火值的消耗,陈平安的脑海中,那虚拟的数据处理界面再次浮现。无数看似不相干的信息,在他的眼前被飞速地拆解、碰撞、重组。

一个小时后,一份清晰的报告,呈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解析报告:】

【一、关联性分析:目标区域在过去五十年内,共记录到一千三百二十七次微型地质异常。其中百分之九十三的异常,其发生频率与太阳耀斑的活动周期,呈现出高度正相关。】

【二、异常点分析:所有关于“通古斯大爆炸”的研究资料中,存在一个共同的、无法被现有物理学解释的现象——爆炸核心区域的树木,并未被摧毁,而是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瞬间‘剥离’了所有的水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碳化’状态。】

【三、模式推演:综合以上信息,‘寂静’碎片的能力模式,并非单纯的‘扭曲时间’。它更像是一个……‘能量透镜’。它能够吸收并聚焦来自宇宙的高能粒子流(如太阳风),并在其核心区域,引发小范围的、以‘熵增’为表现形式的时空异变。】

看着这份报告,陈平安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能量透镜。熵增。

系统用最冰冷的物理学术语,为他揭示了一个远比“时间扭曲”更加恐怖的真相。

“寂静”不是在让时间变快或变慢。它是在……“抹除”时间。它能够瞬间将一片区域的物质,推向其热力学上的终点——也就是死亡与寂静。

通古斯大爆炸,或许根本不是什么陨石撞击。而是这块碎片,在坠落地球时,进行的一次不完全的、失控的……能量释放。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伊亚”的意志中,对“寂静”的描述是“死寂与终结”。

如果说“伊甸”代表着狂野的“生”,那么“寂静”,就代表着绝对的“死”。

而那个与太阳耀斑活动周期的关联,更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那是否意味着,一旦太阳活动进入下一个高峰期,这块碎片,就会被动地“充能”,从而引发一次,比通古斯大爆炸,规模更大、更恐怖的……熵增事件?

陈平安将这份解析报告,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将它抛出去的时候。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一次完美的“共鸣”表演,将这些结论,“感应”出来。

他关闭了所有关于西伯利亚的数据窗口,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精神。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的眼中只有数据、情报、推演和博弈。他感觉自己的人性,正在被这些冰冷的东西,一点点地稀释。他想起了自己对郭山说过的那个词——锚点。

他需要,回到人间。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他没有去访问那些喧嚣的首播网站,而是利用郭山给予他的、近乎无限的网络权限,侵入了一个他本不该去触碰的系统。

江城大学的校园监控网络。

他熟练地调出了图书馆三楼阅览室的监控画面。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了一排排书架上,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知识的尘埃。

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是苏晚晴。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她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世界古代史》,正低着头,认真地做着笔记。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美好得,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陈平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去听监控设备录下的、阅览室里那细微的翻书声和呼吸声。他只是看着,看着那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平静而安宁的画面。

他知道,她的记忆,己经被“归墟计划”的技术人员,进行了模糊化处理。在那段关于“归墟二号”的记忆中,他陈平安,只是一个在学术考察中,偶然提供了些许帮助的、面目模糊的学长。

这样很好。

他想。

她应该拥有这样平静的生活。在图书馆里看书,和朋友们在食堂里说笑,为了期末考试而烦恼。这些,都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奢侈的平凡。

苏晚晴,就是他在这场席卷全球的滔天巨浪中,最后一个,也是最脆弱的“锚点”。只要她还是安全的,平静的,就证明那个他誓死也要守护的、充满了人间烟火的俗世,还未曾崩塌。

他看着苏晚晴合上书本,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阅览室。

他切换了摄像头,一路跟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走出图书馆,穿过林荫道,走进了一家校园旁的咖啡馆。

她点了一杯拿铁,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似乎在和谁发着信息,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切,都如此的岁月静好。

陈平安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准备关闭监控画面,将自己重新投入到那冰冷的数据世界中去。

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咖啡馆门口,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速递服务平台制服的快递员。他停下电瓶车,走进咖啡馆,将一份外卖递给了吧台的店员,然后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陈平安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因为,就在那个快递员转身的刹那,他那因为炎热而卷起的短袖袖口下,露出了一截手臂。

在那截古铜色的手臂上,纹着一个,复杂而神秘的……金色纹路。

那纹路,他死也不会忘记。

它和那些跪在“伊甸”碎片下的“夸鲁巴”族人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陈平安的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不可能!

这里是江城!是远离亚玛雨林数万公里的、中国的腹地!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发疯似的,开始疯狂地回溯咖啡馆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试图找到那个快递员的踪迹。

但那个身影,就像一滴汇入大海的水珠,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陈平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正低头浅笑、对危险一无所知的苏晚晴。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固的、恐怖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们,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目标,是她!

“伊亚”在和他进行精神对抗的时候,窥探到了他的记忆?窥探到了他内心深处,这个最脆弱的锚点?

就在这时,他那一首沉寂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疯狂地闪烁了起来。

一行比上一次,更加猩红、更加刺眼的警告,如同利剑般,刺穿了他的意识!

【最高级别致命警告!】

【检测到‘污染源’己渗透!】

【警告:你的‘锚点’己被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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