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清冷地洒在溪边的乱石与草叶上，却无法驱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森然杀机。
红袖夫人的话语轻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毒的冰针，扎在陈寻和王五的心头。
挖出眼睛，慢慢研究。
王五那本己因失血而有些发白的嘴唇，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死死地挡在陈寻身前。他那只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毕露，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连对方一根手指都挡不住。但他更知道，身后这个少年，是他们逃出听雨楼，穿过地底暗道的唯一希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陈寻。
“想动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王五的声音沙哑而决绝，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厉。
红袖夫人闻言，终于将目光从陈寻身上移开，瞥了王五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你的尸体？”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也太脏了，会弄脏奴家的鞋子。”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却又重如山岳的压力，骤然降临！
王五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他那强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乱石之中。
仅仅一个眼神，一缕气势，就让一个身经百战的护卫，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这就是合欢宗高手的实力！
陈寻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红袖夫人，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他的心眼，在此刻被动地运转到了极致。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红袖夫人，根本不是一个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无数道浓郁的、如同晚霞般绚烂的绯红色气息，构成的巨大漩涡。那漩涡的中心，深邃而幽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意。任何试图反抗的力量，都会被这漩涡轻易地撕碎、吞噬，化为她的一部分。
强大，美丽，而又致命。
“王大哥！”陈寻急忙上前，想要扶起王五，却被王五一把推开。
“别管我！快跑！”王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跑？”红袖夫人掩嘴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在这青竹山里，还没有人能从奴家的手中跑掉呢。”
她莲步轻移，缓缓地朝着陈寻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寻的心跳上，让他呼吸都为之停滞。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陈寻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求饶是死，反抗是死，逃跑更是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赌一把！
赌这个女人那份强烈的好奇心。
赌自己这双刚刚蜕变的眼睛，能成为保命的筹码！
“夫人。”
就在红袖夫人距离他只剩三步之遥时，陈寻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伤后的虚弱，却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颤抖。
红袖夫人的脚步，微微一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小家伙，想通了？是准备自己把眼睛献给奴家，还是想说几句遗言？”
陈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她掌心那个平平无奇的铁盒上。
“夫人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穿这件东西的本质，对吗？”
“自然。”红袖夫人点了点头，眼中的玩味之色更浓，“奴家对你的这双眼睛，可是喜欢得紧呢。”
“那如果，我这双眼睛，对夫人还有更大的用处呢？”陈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红袖夫人的耳中，“一个活人的眼睛，总比一对死物，要有价值得多，不是吗？”
红袖夫人眯起了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你在跟奴家，谈条件？”
“不。”陈寻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我只是在向夫人，展示我的价值。”
“价值？”红袖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跟奴家谈价值？”
“我的价值，夫人不是己经看到了吗？”陈寻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个铁盒，一字一句地说道：“比如，我能‘看’到，这个盒子里，并非死物。”
红袖夫人的瞳孔，乱世卜卦：开局粮肉满仓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乱世卜卦：开局粮肉满仓最新章节随便看！猛然一缩。
她得到这个盒子后，也曾用秘法探查过。盒子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封印着，无法打开，也无法用神识穿透。她只能隐约感觉到，里面似乎封印着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一无所知。
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一口道破，里面并非死物！
陈寻没有理会她的震惊，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了“心眼”的感知之中。
在他的视野里，那个铁盒，就是一个灰色的、气息混乱的囚笼。而在囚笼的内部，那两股让他心神重创的极端气息，依旧在激烈地纠缠、对抗。
一股，是如同初生婴儿般纯粹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生命气息。它就像一颗正在孕育的种子，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散发着让万物复苏的活力。
而另一股，却是如同万载玄冰般的、代表着终结与寂灭的死亡气息。它静止，冰冷，仿佛能冻结时间，湮灭一切生机。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被强行禁锢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陈寻的大脑，飞速地将这些感知到的信息，转化为语言。
“我能‘看’到，盒子里，有一颗心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这颗心脏，还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磅礴的生机，仿佛能让枯木逢春，让死者复生。”
红袖夫人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急促。她那双妩媚的凤眼，死死地盯着陈寻，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陈寻却没有停下，他继续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
“但是，在这颗心脏的周围，却缠绕着一股……死亡。”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忌惮。
“那不是寻常的死气，而是一种……规则。一种‘绝对静止’的规则。它像是一座无形的坟墓，将那颗充满生机的心脏，镇压在其中。心脏在挣扎，想要破土而出，而那座坟墓，却在不断地消磨着它的活力。”
“生与死，动与静，它们就像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谁也无法吞掉谁，只能永远地纠缠下去。这，才是这个东西，真正的样子。”
陈寻说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又是一阵剧烈的消耗。仅仅是“看”了几眼，就让他头痛欲裂。
他不敢再看，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红袖夫人。
他己经亮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接下来，是生是死，就看对方的选择了。
溪边，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王五早己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寻的背影。他完全听不懂陈寻在说什么心脏、坟墓，但他能看到，那位不可一世的红袖夫人，脸上的表情，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狂热、以及一丝……贪婪的复杂表情。
她那双原本只是充满玩味的眼睛，此刻，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还要灼人。
她看着陈寻，就像一个饥饿的赌徒，看到了一座足以让他翻盘的金山。
许久，红袖夫人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轻佻与魅惑，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沙哑。
“你……全都‘看’到了？”
“是。”陈寻平静地回答。
“好……好一个‘生与死的纠缠’！”红袖夫人喃喃自语，随即爆发出一阵畅快而妖媚的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宗门典籍中记载，此物名为‘长生劫’！既是长生，也是劫难！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向陈寻的目光，己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件有趣的玩具，而是看一件……足以改变她命运的至宝！
“你的眼睛，奴家要了。”
她的话，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陈寻，心又沉了下去。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寻愣在了原地。
“但是，奴家要的，是一双活的、能为我所用的眼睛。而不是一对泡在罐子里的死物。”
红袖夫人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小家伙，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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