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棺材。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江小武最脆弱的神经。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洞穿时空的魔力,瞬间将他从巨大的悲恸中剥离出来,拉入一个遍体生寒的警惕深渊。
他猛地抬头,那双因数日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眼前这一主一仆。
少女依旧在笑,纯真无邪,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趣事。而她身后的老管家,则微微躬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温和笑容,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动声色地将江小武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你们到底是谁?”江小武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这里是我江家先祖的安息之地,没有什么棺材!请你们立刻离开!”
他向前踏出一步,筑基期武者那经过《虎豹雷音炼体诀》淬炼的气血,轰然勃发。周身空气都为之一紧,脚下的碎石微微震颤,一股刚猛霸烈的气势,朝着二人碾压而去。
这是他如今能拿出的最强姿态,足以让江城任何一位权贵胆寒。
然而,那股足以开碑裂石的气势,在抵达少女身前三尺之处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仿佛那里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现实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少女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好奇地眨了眨眼,似乎对江小武身上发生的变化很感兴趣。
老管家则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少女身前。他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语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江家的小朋友,收起你这点微末的伎俩吧。在我们面前,你这点力量,和一只挥舞着钳子的螳螂,并无区别。”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江小武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小武心头剧震。
老祖传下的《虎豹雷音炼体诀》何其霸道,配合筑基期的修为,他自信便是在第九局那些超凡者面前,也有一战之力。可眼前这老人,甚至都没有任何动作,就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孩童,所有的底牌都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说的棺材,究竟是什么?”江小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今天遇上了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看来,你的那位老祖,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老管家扶了扶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镜片反射出一丝睿智的光芒,“也对,以你们的层次,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恐慌。”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三日前,江城地动,万灵哀嚎。你的那位先祖,江辰,并非牺牲了,而是以自身残魂与整条地脉为代价,重新封印了那口从地心深渊浮现的青铜古棺。”
“那口棺材,是我们家小姐的东西。”
轰!
老管家的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江小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信息量太大,大到让他一时间几乎无法思考。
老祖没死?只是重新封印了那东西?
地心深渊?青铜古棺?
这匪夷所思的一切,瞬间颠覆了他这几日来建立的认知。巨大的悲伤被更深的震惊与困惑所取代。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反驳,“老祖他……他盖世无双,怎么可能只是封印……”
“盖世无双?”少女终于再次开口,她歪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词,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用你们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倒也算贴切。能在苏醒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强行催动《九龙锁天大阵》,燃烧地脉来对抗‘归墟’,确实有几分魄力。”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长辈夸奖晚辈般的随意。
可每一个从她口中说出的名词,都让江小武感到无比的陌生与悚然。
《九龙锁天大阵》?归墟?
这些仿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词汇,此刻却被一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女,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江小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你们……究竟来自哪里?”他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我们来自哪里不重要。”老管家接过了话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重要的是,你们的先祖,用了一种非常……愚蠢且麻烦的方式,将我家小姐的‘盒子’,锁在了这片土地之下。”
“他燃烧了地脉,等同于将封印与这方圆千里的山川大地,连成了一体。想要取出棺材,就必须先解开这道大阵。而我们,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毁掉这片还算漂亮的山河。”
老管家看着江小武,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所以,我们来找你们。你是他的后人,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由你出手,主动引导大阵残存的力量,为我们打开一条通道,是损耗最小的办法。”
江小武听明白了。
这些人,是要他亲手挖开老祖用生命布下的封印,将那个被老祖视为大敌的“青铜古棺”,拱手相让!
一股难以遏制的血性与怒火,从他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休想!”
江小武怒吼一声,牙关紧咬,字字泣血,“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棺材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那是老祖用命换来的安宁!谁想动它,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未落,他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人气势再度攀升。这一次,他没有丝毫保留,将《虎豹雷音炼体诀》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准备发动搏命一击。
守护老祖的遗志,守护江家,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然而,面对他这决死般的姿态,那名白裙少女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真没意思。”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她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她只是对着江小武所在的那片山头,凌空,轻轻一握。
“嗡——”
刹那间,江小武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撼动山石的肉身力量,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抽离。他体内的气血,瞬间凝固,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一股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恐怖力量,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成了奢望。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脚下的这座坟冢,看着自己身后这整座数百米高的山峰……
缓缓地,脱离了大地。
是的,升起来了。
没有剧烈的震颤,没有泥石的崩落,一切都安静得诡异。
整座山峰,连同上面的一草一木,都被一股无法理解的伟力,完整地从地面上“托”了起来,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阳光透过山峰与地面之间的缝隙,照射在江小武那张写满了骇然与呆滞的脸上。
他低头,能看到下方那平整光滑的巨大缺口,以及远处那些因这神迹般的景象而惊慌失措的飞鸟。
他抬头,能看到少女那依旧淡然的脸庞,和她那只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小手。
这一刻,江小武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决绝,都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握,彻底碾得粉碎。
这不是力量的差距。
这是生命层次的鸿沟。
是蝼蚁,仰望着撕裂了天空的神明。
“你看,道理是说不通的。”
少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慵懒。
“现在,你愿意配合了吗?”
她五指微松,那座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山峰,便带着沉闷的呼啸,缓缓地落回了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
江小武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己浸透了他的衣衫。
“我……我做不到……”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大阵的力量,早己与地脉融为一体,我……我根本没有能力引导。”
这不是托词,而是事实。他只是一个筑基期的武者,连那所谓《九龙锁天大阵》的门槛都摸不到,又谈何引导?
“这个你不用担心。”
老管家适时地走了上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古朴的,闪烁着淡淡青光的玉符。
“这是‘牵机符’,小姐耗费了一点力气,以你那位先祖残留在此地的一丝神魂气息为引,制作而成。只要你将自己的精血滴在上面,它自然会引导你,找到阵法的核心节点。”
老管家将玉符递到江小武面前,温和地笑道:“现在,你没有理由拒绝了。”
江小武死死地盯着那枚玉符,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对方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能够反抗的。拒绝,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会连累整个江家。
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打开封印的“钥匙”,背叛老祖的牺牲。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少女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福伯,别跟他废话了。”
她收起了笑容,精致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如果他还不肯,我们就自己动手。”
“到时候,江城这片地方,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裙摆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一步踏出,身影便己在数十米之外,再一步,便消失在了山林的尽头。
老管家对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过身,将那枚“牵机符”轻轻地放在了江小武面前的地上。
“小家伙,好好想想吧。”
“有时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身影,也随之缓缓变淡,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山风,重新开始吹拂。
只留下江小武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冰冷的墓碑前,面前,静静地躺着那枚决定着江家,乃至整个江城命运的青色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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