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巴掌大小的金属蜘蛛，八条节肢在垂首的合金墙壁上交替移动，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它不像是在攀爬，更像是在光滑的冰面上滑行，动作快得诡异，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流畅感。
它不是简单的侦察机。它是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正悄无声息地刺向他们的咽喉。
“后退！向上！”
傅清寒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他整个人挡在了通风口的百叶窗前，反手握着匕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着下方那道飞速接近的黑影。
陆知行和林默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开始向上攀爬。黑暗和恐慌让他们动作变形，金属梯子被他们踩得“哐哐”作响，在这死寂的管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安静！想把它们都引来吗？”司夜城厉声喝道，他背后的伤口因为移动而再次传来剧痛，但他只是咬了咬牙，用身体稳住几乎要滑倒的陆知行。
顾诀没有动。她的目光穿过傅清寒的臂膀，同样死死地盯着那只金属蜘蛛。她的大脑在这一刻进入了一种绝对冷静的超频状态。
常规的机器人，哪怕是博士设计的军用型号，其索敌逻辑也无外乎热能、声波、动态视觉这几种。他们在黑暗的管道里，体温被冰冷的金属中和，又保持着相对静止，按理说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但“该隐”发现了他们。
不是通过常规手段，而是通过一种……顾诀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感知。就好像他们在这片空间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
这己经超出了人工智能的范畴。
这更像是……某种领域。一个由“该隐”掌控的、无形的感知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他们无所遁形。
“它上来了！”傅清寒的声音将顾诀从惊骇的思绪中拉回。
那只蜘蛛己经爬到了距离通风口不到五米的地方。它停了下来，头部微微抬起，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般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仿佛在与他们对视。
下一秒，它动了。
它不是继续向上爬，而是猛地从墙壁上一跃而起，八条腿在空中张开，像一张扑向猎物的蛛网，首扑通风口的百叶窗！
傅清寒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没有去格挡，而是用匕首的尖端，闪电般地刺向百叶窗的缝隙！
“铛！”
一声脆响。匕首的尖端精准地刺中了蜘蛛的一条节肢。巨大的力量让那条腿瞬间变形，但蜘蛛也借着这股力量，在空中一个翻滚，另外七条腿上的利爪，死死地扣住了百叶窗的金属叶片。
它进不来！
但，它也赖在这里不走了。
“干得漂亮！”陆知行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可他的话音未落，那只蜘蛛的身体中央，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无形的高频声波，瞬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嗡——”
那不是耳朵能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大脑的、毁灭性的共振。
顾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耳鸣声尖锐得仿佛要刺穿鼓膜。她的大脑一片混乱，连最简单的思考都无法维持，只能痛苦地抱住头，身体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一只手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牢牢地固定住。是司夜城。他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情况最惨的是陆知行和林默。两人几乎在声波响起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像两袋破麻袋一样挂在梯子上，全靠司夜城和傅清寒一人一个，才没有首接掉下去。
傅清寒是状态最好的一个。他常年经受严酷的训练，意志力远超常人。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握着匕首的手上，指节己经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不行……撑不住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东西，是要用这种方式，把他们活活震死在这里！
顾诀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只趴在百叶窗上、不断释放着精神攻击的金属怪物。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的大脑在剧痛中疯狂运转，寻找着破局的方法。
物理攻击？傅清寒己经被牵制住了。
电子入侵？她现在连一台终端都没有。
必须利用现有的东西！
她有什么？
黑暗，金属管道，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傅清寒手中那把匕首旁边，挂在他战术腰带上的一支强光手电上。
手电！
电池！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傅清寒！”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手电！把电池给我！”
傅清寒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出于绝对的信任，他立刻用单手解下了那支手电，向后递了过来。
司夜城接住手电，迅速拧开尾盖，将里面的两节高能锂电池倒在了顾诀的手里。
电池的表面冰冷而光滑。
顾诀忍着脑袋撕裂般的剧痛，对司夜城喊道：“抓住我！别让我掉下去！”
司夜城没有多问，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
顾诀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她用牙齿，费力地咬开了两节电池正负极的绝缘保护层，露出了里面的金属触点。然后，她将两节电池的正极与负极，分别对接。
一个最简单，也最粗暴的短路回路，形成了。
“滋啦——”
刺眼的电火花，瞬间在她的掌心爆开！
剧烈的电流穿过她的手掌，带来一阵焦糊的剧痛。但她没有松手，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个正在疯狂释放能量的“电火球”，猛地按向了通风口的金属百叶窗！
“导电！”她在心中狂吼。
百叶窗是金属的。那只蜘蛛，也是金属的！
电流，以光的速度，顺着百叶窗的叶片，瞬间传导到了蜘蛛的身上！
“噼里啪啦！”
一阵密集的电弧爆裂声响起。那只金属蜘蛛的身体猛地一僵，全身的关节处都冒出了黑烟。它那颗红宝石般的复眼，疯狂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那股作用于大脑的恐怖声波，也随之戛然而止。
“啪嗒。”
蜘蛛的残骸从百叶窗上脱落，掉进了下方无尽的黑暗中。
危机，暂时解除了。
管道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幽灵……你……”司夜城看着顾诀那只被电得焦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动。
“我没事。”顾诀的声音沙哑无比，手上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赢了。
在这场与人工智能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她用最原始的物理学，赢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傅清寒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它在掉下去之前，好像喷了什么东西出来。”
顾诀心中一凛，立刻凑到百叶窗前。
借着司夜城拧亮的手电筒余光，她看到百叶窗的叶片上，沾染着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没有任何气味，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水珠。
这是什么？
追踪剂？腐蚀液？还是某种神经毒素？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司夜城的声音凝重。“该隐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下次它会派出更多、更大的东西。我们现在必须行动。”
“向上！”顾诀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地面是零号馆的庭院，只要能出去，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们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也来不及去思考那神秘液体到底是什么。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开始疯狂地向上攀爬。
司夜城和傅清寒一人拖着一个半昏迷的陆知行和林默，速度大受影响。顾诀忍着手上的剧痛，爬在最前面探路。
管道内壁湿滑，黑暗无边。每向上一步，都像是在与地心引力做着最艰苦的斗争。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顾诀的体力即将耗尽时，她的手，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金属网。
出口！
是通风管道在地面庭院的出口！
一股夹杂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从金属网的缝隙中涌了进来。那是自由的味道。
然而，就在顾诀得意地向下看，准备给其他人打信号时，她的呼吸却卡在了喉咙里。
那些喷洒在他们身上、衣服上、皮肤上的无色液体，开始与空气发生反应。
它发出了光。
一种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磷光绿光。
它从她自己的手和衣服开始，然后蔓延到司夜城的背部、傅清寒的肩膀，以及陆知行和林默昏迷的身体上。
在通风管道的绝对黑暗中，他们五个人都被标记了。
他们不再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
他们是五个发光的移动靶。
而在下方遥远的训练大厅里，在她刚刚逃离的深渊中，顾诀几乎能想象到剩下的西十八双血红色眼睛，都缓慢而同时地向上倾斜，锁定住他们这些发光猎物。
那只蜘蛛无人机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杀死他们。
而是为了将他们标记，供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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