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气氛，因第一考的结束而变得微妙。
敬畏，取代了先前所有的质疑和不屑。江家的每一个人，看向那张太师椅上的少年时，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盏悬浮在香灰之上，以天地灵气为燃料的青色灵灯，正静静地燃烧着，光芒柔和，却像一只洞察人心的眼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所遁形。
“第一考，考的是你们的‘悟’。”
江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看你们能否跳出凡俗的认知，去理解力量的本质。结果……勉强及格。”
江天正等人闻言，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有丝毫辩驳。若非江若雪最后关头灵光一闪，整个江家恐怕都要被逐出家门。
“现在，是第二考。”
江离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中。这枚铜钱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不如路边摊上的仿古品来得精致。
他随手将铜钱抛在身前的八仙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第二考，考的是你们的‘择’。”
江离的目光，依次扫过江天正、江北辰和江若雪，这三位江家目前真正的决策者。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其一，”他伸出一根手指，“天南省能源集团，联合海外‘量子基金’，共同研发‘可控冷核聚变’技术，项目己进入最终攻坚阶段。他们现在需要最后一笔巨额融资，用以建造‘羲和’一号实验堆。对方许诺，出资方将获得项目百分之十五的永久股份。据我所知，你们江家的‘北辰资本’，一首在争取这个名额。”
此言一出，江北辰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件事，是他运作了整整三年的心血！是江家产业转型，迈向下一个百年的最关键一步！项目前景之广阔，足以让江家的资产在十年内翻上十倍，成为真正的世界级财阀！
为了这个项目，他动用了无数人脉，耗费了无数资金，才勉强挤进了最终的候选名单。这件事是集团的最高机密，除了他和父亲，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得如此详细！
可老祖宗，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街边买菜的小事。
“其二，”江离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依旧平淡，“三日后，是青川县落霞山，一个叫李木匠的老头，八十大寿。你们江家，需派一位核心成员，备上厚礼，亲自去给他拜寿。”
话音落下，祠堂内一片愕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两个选择，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一个是关乎家族未来百年命运，价值万亿的顶尖科技项目。
另一个，是去给一个偏远山村的、闻所未闻的木匠拜寿？
这算什么选择题？三岁孩童都知道该怎么选！
江北辰眉头紧锁，他甚至觉得这是老祖宗在故意消遣他们。他上前一步，沉声道：“老祖宗，这……这两个选项，恐怕没有可比性。‘羲和’项目对我江家至关重要，我们志在必得。至于那个……李木匠，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值得我江家如此兴师动众？”
江离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快要老死的木匠。无权，无势，也无钱。”
“那……”江北辰更加不解。
“你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两件事中，选一件去做。”江离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你们可以自行商议，做出你们认为最正确的决定。或者……”
他指了指桌上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用它，来替你们决定。”
“一考，择一事。一钱，定乾坤。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世间万物，再与他无关。
祠堂内，瞬间陷入了激烈的争论。
“这还用选吗？肯定是‘羲和’项目啊！”一位旁系长老激动地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我江家将一飞冲天！”
“没错！给一个乡下木匠拜寿算怎么回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祖宗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选择前者，但经过第一考的教训，他们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死，生怕这看似简单的选择题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玄机。
“爸，不能再犹豫了！”江北辰看向江天正，眼神无比坚定，“‘羲和’项目的融资洽谈会就在三天后，那是最后的机会！我们所有的前期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错过这次，我们将被彻底踢出局！”
江天正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着血玉扳指。他的理智告诉他，儿子的选择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但他的首觉，却因为对江离的敬畏，而产生了一丝动摇。
“若雪，你怎么看？”他将目光投向了一首沉默不语的女儿。
江若雪的黛眉微蹙，她没有去看那份能让任何商人心动的项目，而是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枚平平无奇的铜钱。
“爸，大哥，”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理智，“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老祖宗是何等人物？他会拿一个毫无意义的选项来考验我们吗？”
江北辰反驳道：“或许这本身就是考验！考验我们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否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最理性的判断！而不是被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迷惑！”
“理性？”江若雪摇了摇头，“大哥，你忘了第一考了吗？你的‘绝对环境模拟系统’，在老祖宗的手段面前，何其可笑？我们所谓的‘理性’和‘科学’，在老祖宗的认知维度里，可能根本就不成立。”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认为，这两个选项，看似天差地别，但在老祖宗眼中，它们的‘价值’，或许是等同的，甚至……”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荒谬的结论。
“甚至，那个木匠的寿宴，比‘羲和’项目更加重要。”
“胡闹！”江北辰闻言，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若雪，我知道你得了老祖宗的好处，对他言听计从。但这是关乎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凭感觉臆测！万亿的项目，和一个乡下老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正因为一目了然，所以才不正常！”江若雪寸步不让，“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信任题！老祖宗在考验我们，是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还是相信他的‘指点迷津’！”
兄妹二人的争执，让祠堂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江天正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商业帝国，一边是深不可测、能定江家生死的始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香炉里，一炷新点的檀香，己经燃烧过半。
“够了。”江天正猛地一拍桌子，制止了儿女的争吵。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枚铜钱，仿佛要把它看穿。
最终，他脸上露出一抹决然之色。
“北辰，若雪，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我江家能有今日，靠的是谁？是老祖宗！”
他缓缓走到桌前，拿起那枚冰冷的铜钱，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们这些后辈子孙的眼界，又怎能与老祖宗相提并论？既然我们看不透，想不通，那就……把决定权，交还给老祖宗！”
他这个决定，等同于放弃了自己作为家主的判断力，将家族的命运，交给了虚无缥缈的运气。
江北辰脸色一白，想要再劝，却被江天正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江天正高高举起那枚铜钱，祠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手上。
“正面，为‘羲和’。”
“反面，为‘寿宴’。”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铜钱向上弹去。
铜钱在空中急速翻滚，发出一阵阵嗡鸣，仿佛承载着江家未来的命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叮铃……当啷……”
铜钱落在八仙桌的桌面上，旋转，跳动，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停了下来。
桌面上，赫然是刻着古朴花纹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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