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邦蹲在试验田边，手指轻轻拂过翠绿欲滴的菠菜叶子，那沾着清晨露水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火热。成了！真他娘的成了！这“麦菜套种”还真让他搞出了名堂！
麦苗在菠菜的“护卫”下，长得敦实粗壮，分蘖多得喜人，绿油油地铺了一层。而行间的菠菜，更是争气，叶片肥厚，颜色深绿，一簇簇挤在一起，长势旺盛，眼看就能收割了。这可比张铁柱那块地里，虽然绿却有些纤细的麦苗看着扎实多了！
“嘿嘿，张铁柱啊张铁柱，你那进口化肥，看来也没比老子的土肥加套种强到哪里去嘛！”韩兆邦美滋滋地想着，仿佛己经看到了吴技术员和老支书惊讶赞叹的表情。
“兆邦叔！你这菠菜长得可真好啊！”石头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小家伙跑得气喘吁吁，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那片绿色，“我爷让我来问问，你这菠菜打算咋办？是自己吃还是卖？”
韩兆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卖！当然要卖！这可是一地里的头一茬收成，得换成钱和粮票，给家里添补点！”他心里盘算着，卖了菠菜，能给柳兰舟扯块布做件新衣裳，给孩子们买点零嘴，说不定还能攒下点，为后续买农药、工具做准备。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韩兆邦就带着柳兰舟和思语，小心翼翼地将成熟的菠菜收割下来，去掉黄叶老根，用草绳捆扎得整整齐齐，装了满满两大竹筐。碧绿的菠菜带着泥土的清香，引得路过下地的村民纷纷侧目。
“哟，兆邦，你这菠菜种得可以啊！咋长的？”
“是啊，这大冬天的，地里还能出这么水灵的菜，真稀罕！”
“听说这叫啥……套种？兆邦你小子行啊，脑子活络！”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和隐隐带着羡慕的语气，韩兆邦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比三伏天喝了冰水还爽。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不对，是信息差的力量！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推广这种模式，带领全村……呃，这个有点远，先顾好眼前。
他借了王大爷的板车，拉着两筐菠菜，首奔公社的供销社。供销社的采购员一看这菠菜的品质，也有些惊讶。这年头冬天新鲜蔬菜稀缺，这么水灵的菠菜更是少见。
“同志，你这菠菜不错，怎么卖？”采购员推了推眼镜问道。
韩兆邦早就打听过行情，镇定地报了个价。一番讨价还价后，两筐菠菜卖出了意想不到的好价钱，除了现金，还换到了一些宝贵的副食品票券。
捏着手里皱巴巴却分量不轻的钞票和票券，韩兆邦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先去百货柜台，给柳兰舟扯了一块蓝底小碎花的布料，又给三个女儿每人买了一根红头绳和几颗水果硬糖。想到柳兰舟怀孕需要营养，他又咬牙用副食品票买了一小包红糖和半斤鸡蛋。
回到家，当他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时，柳兰舟和孩子们都惊呆了。思悦和思妍看着红头绳和糖果，眼睛亮得像星星，想摸又不敢摸。思语则懂事地帮妈妈摸着那块花布，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兆邦……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柳兰舟看着鸡蛋和红糖，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些东西，在她记忆里，只有过年才有可能见到一点点。
“没事，兰舟，咱家菠菜卖了好价钱！以后会越来越好！”韩兆邦把红糖塞到她手里，“你怀着娃，得多补补。这布你拿着，找时间做件新衣裳穿。”
柳兰舟捧着红糖和花布，眼圈微微发红，心里像是被温水泡着，又暖又涨。她感觉那个顶天立地的丈夫，真的回来了。
韩兆邦的菠菜成功和“麦菜套种”模式，很快就在公社传开了。吴技术员特意又来了一趟，对着长势良好的麦苗和己经收获的菠菜畦研究了半天，最后对韩兆邦竖起了大拇指：“韩兆邦同志，你这个方法，很有创意！值得观察和总结！”
老支书也乐得合不拢嘴，在村里大会上表扬了韩兆邦，说他“肯动脑筋，为集体增产增收摸索了新路子”。一时间，韩兆邦在村里的风评彻底扭转，从一个人人嫌弃的赌棍，变成了“有本事的庄稼把式”。
然而，就在韩兆邦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赞誉和小小成功时，潜在的危机并未消失。
公社厕所旁，张铁柱穿着脏污的工装，正用力刷着尿渍斑斑的便池，浓烈的氨气味几乎让他窒息。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当队长时的趾高气扬，只剩下阴鸷和怨毒。韩兆邦菠菜丰收、受到表扬的消息，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得意吧，使劲得意吧，韩兆邦！”他咬着后槽牙，手里的刷子几乎要捏断，“老子还没完！等老子表舅活动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与此同时，拘留期满的赵老西，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村里。他明显瘦了一圈，眼神更加浑浊，看人时带着一股子狠戾。村民们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指指点点的议论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他首接找到了在公社扫厕所的张铁柱。两人躲在臭气熏天的厕所后面，密谋起来。
“张队长，不，铁柱哥，咱就这么算了？”赵老西吐了口唾沫，恨恨地道，“韩兆邦那王八蛋现在可风光了！听说菠菜卖了不少钱！”
张铁柱阴沉着脸：“算了？哼，做梦！他让我丢这么大脸，失去队长位置，这仇不报，我张铁柱名字倒着写！”
“那咱咋办？再去找他麻烦？现在老支书向着他，不好弄啊。”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来阴的！”张铁柱眼中闪过狡诈的光，“他不是搞什么狗屁‘套种’出了风头吗？咱们就从这里下手！我表舅在县供销社，认识收药材的人。我打听过了，有种叫‘黑心菊’的野草，种子混进地里，长得快，抢肥厉害，很难根除……”
赵老西眼睛一亮：“铁柱哥，你的意思是……”
“想办法，把黑心菊的种子，混进他准备种下一茬作物的种子里，或者首接撒他地里！”张铁柱脸上露出残忍的笑，“等他的地长满了这种杂草，麦子长不好，下一茬也种不成，我看他还怎么风光！到时候，试验田失败，不用我们动手，公社就能收拾他！这叫杀人不用刀！”
赵老西兴奋地搓着手：“高！铁柱哥你这招太高了！神不知鬼不觉！我去弄黑心菊的种子，这玩意儿山沟里就有！”
“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张铁柱叮嘱道，“等机会，趁他不在的时候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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