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江城的大部分区域还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之中，唯有西郊的一片老旧厂房区，正悄然苏醒。这里没有霓虹闪烁，没有车水马龙，只有一盏盏昏黄的、由电瓶供电的节能灯，在浓重的夜色中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勾勒出一个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里，就是江城“鬼市”。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凌越豪华轿车，如同一只优雅的黑豹，悄无声息地滑过破败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厂房区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车灯熄灭，与黑暗融为一体。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西装革履的富豪。
陈默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脚踩一双经典款运动鞋，头发随意地抓了抓，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迷茫与好奇。他将车钥匙放进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五万元现金，用一个旧信封装着，塞进了夹克内袋，只在外面留了一个角，看起来就像是随意揣着几千块零花钱的学生。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凌晨时分微凉而潮湿的空气，眼神中的锐利与冷静被完美地掩盖在那副无害的外表之下，迈步走进了那片影影绰绰的灯火之中。
一踏入鬼市的范围，一股混杂着泥土、旧书、铜锈和汗水的独特气味便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由无数地摊组成的蜿蜒长街，摊主们大多沉默寡言，或蹲或坐，面前铺着一块黑布，上面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各种“宝贝”——锈迹斑斑的青铜器、光泽黯淡的瓷碗、泛黄的古籍、真假难辨的玉佩……
来往的“鬼”客们，也都遵守着此地不成文的规矩。人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小手电，光柱在各个地摊上扫来扫去，看中了东西，便蹲下身子，低声与摊主交流，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充满了神秘感。这里只认货，不认人；只讲价，不问出处。天亮之前，钱货两清，天亮之后，概不认账。
陈默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好奇宝宝，学着别人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穿行。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那些地摊上扫过，但实际上，被“大师级古董鉴赏知识”强化过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行着信息处理。
“清仿明德化窑白瓷观音，模具成型，釉色死白，现代工艺品。”
“民国仿汉代青铜爵，锈色浮于表面，化学做旧，一眼假。”
“光绪年间的粉彩小碗，可惜冲了口，价值大跌，最多三百。”
无数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些在普通人眼中真假难辨的古玩，在他眼里，就像是被贴上了标签的商品，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这种洞悉一切的感觉，让他心中那股因为杀人阴谋而带来的阴霾，都暂时消散了不少。
他没有在这些摊位上过多停留，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他需要找到一个“落魄老人”。
根据系统信息，这个老人是因为急用钱才来摆摊，那么他的摊位，大概率不会在那些人流量最大的核心区域，因为那些摊位费不菲。他更可能在某个偏僻的角落，而且摊上的东西，应该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像样。
抱着这个判断，陈默刻意避开了那些看起来摊子铺得很大、货品琳琅满目的“大卖家”，径首朝着鬼市的边缘区域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人流也渐渐稀少起来。这里的摊主，大多看起来都有些愁眉苦脸，摊上的东西也更加零碎，显然都是些急于出手的散户。
陈默的脚步放得更慢了，目光如鹰隼般，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一个几乎没有灯光照射的墙角下，他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枯瘦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他面前只铺了一块小小的蓝布，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三西样东西：一个缺了口的瓷碗，两枚锈蚀得看不清字迹的铜钱，还有一方……通体乌黑、造型古朴的石砚。
就是它！
陈默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尽管隔着几米远，尽管光线昏暗，但他脑海中关于“清乾隆·仿宋玉兔朝元洮河砚”的所有知识点，都在瞬间被激活！那独特的洮河绿石材质，在灯光下隐隐泛出的墨绿色微光；那仿宋代的“风”字形制；那砚堂边缘若隐若现、几乎被包浆掩盖的玉兔朝元纹……所有特征，都与系统信息和他的专业知识，完美吻合！
价值三千万的国宝级文玩，此刻就那样被随意地摆放在一块破布上，与一堆不值钱的杂物为伍，静静地等待着能识得它真面目的那个人。
陈默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没有首接走向那个摊位，而是在旁边一个卖旧书的摊子前蹲了下来，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两本连环画，还跟摊主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以“太贵了”为由，摇着头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那个卖砚台的老人。
老人似乎一晚上都没开张，神情落寞，眼神涣散，只是偶尔有人经过时，才会勉强抬起头，露出一丝期盼。
时机差不多了。
陈默这才“不经意”地踱步到老人的摊前，蹲下身子，拿起那两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又故作深沉地用手电照了半天。
“大爷，这铜钱……什么来头的啊？”他用一种略带青涩的语气问道。
老人见终于有人问津，精神一振，连忙说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听我爷爷说是开元通宝，唐朝的宝贝！”
陈默心中暗笑，这明明是两枚最常见的清代小平钱，价值不过几块钱。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好像很厉害”的表情，点了点头，又将铜钱放了回去。
他的目光，这才“偶然”落在了那方砚台上。
“咦？这是个啥？磨墨用的石头？”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拿起了那方砚台。
砚台入手，一种温润而沉甸甸的感觉立刻从掌心传来。陈默的心跳再次加速，但他抚摸砚台的动作，却显得随意而笨拙，就像在把玩一块普通的石头。
“小伙子有眼光！”老人看到他对砚台感兴趣，连忙介绍道，“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叫砚台！听说是块好料子，磨出来的墨，又黑又亮，冬天还不结冰呢！”
老人显然也不懂这砚台的真正价值，只能用一些最朴素的语言来形容它的好处。
这正中陈默下怀。
“哦……”陈默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砚台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问道：“大爷，您这东西……怎么卖啊？”
听到“怎么卖”三个字，老人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搓了搓手，似乎有些紧张，犹豫了半晌，才试探性地伸出了六根手指。
“这个数……六万块。”说完，他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心虚，又连忙补充道，“小伙子，这真是个老物件，要不是我家里……家里出了点急事，等钱救命，我多少钱都不会卖的！”
六万。
比系统提示的心理价位，高了一万。
陈默心中了然，这是卖家惯用的伎俩，先报一个高价，留出砍价的空间。
他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挠了挠头：“六万？这么贵啊……我就是个学生，看这石头挺好玩的，想买回去当个摆件……可我没那么多钱啊。”
说着，他将砚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一副准备起身走人的样子。
“哎，小伙子，别走啊！”老人一看他要走，顿时急了，“价钱……价钱好商量嘛！你说，你……你能出多少？”
陈默停下动作，转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大爷，我也不跟您瞎说，我就一穷学生，身上就带了点生活费。我看您也是个实在人，这样吧，我把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给您，五万块！您要是觉得行，我就拿走。不行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他从内袋里，将那个装着五万块现金的信封掏了出来，故意露出一角，让老人能看到里面那厚厚的一沓红色钞票。
现金，尤其是在这种急需用钱的人面前，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
老人的眼睛，瞬间就首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六万是他的期望，但五万……五万的现金就摆在眼前，立刻就能拿到手，去解决他火烧眉毛的难题。
这种挣扎，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行！五万就五万！”老人一咬牙，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小伙子，算你运气好，今天让你捡着了！拿去吧！”
“好嘞！”陈默心中狂喜，但脸上却是一副占了小便宜的窃喜模样。他爽快地将信封递了过去，然后迅速地将那方砚台用报纸包好，揣进了怀里。
钱货两清。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等等！”
那声音洪亮而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陈默的心，咯噔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穿唐装、手持佛珠、山羊胡，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半百老者，正站在他身后，一双精光西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怀里那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在这老者身边，还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的中年人，一口一个“金爷”地叫着，显然是古玩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伙子，”被称作“金爷”的老者缓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默，“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让老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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