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客厅的光线,也隔绝了沈州那近乎癫狂的喃喃自语。
然而,那面镜子带来的冰冷和那惊鸿一瞥的恐怖画面,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林晚的感知里,挥之不去。
她把自己裹在厚重的羽绒被里,夏夜闷热,她却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书房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纸张翻动,是金属工具被小心拿起又放下,偶尔夹杂着沈州压抑不住的、短促而兴奋的抽气声。
他显然己经彻底沉浸进去,打开了所有的强光灯,调动起他所有的知识和仪器,试图剖析那面古镜的秘密。
林晚闭上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也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这只是个荒谬的噩梦。
淋了雨,发了烧,脑子不清楚了而己。
可是,那画面太清晰了。
赤红如血的绒毛,每一根都仿佛在浑浊的光线下疯狂舞动,带着一种暴虐的生命力。
暗沉冰冷的鳞片,紧密地覆盖着蜿蜒扭动的长躯,摩擦挤压时,几乎能感觉到那种滑腻又坚硬的触感。
还有那九条巨尾,拍打着虚无,掀起无声却令人窒息的腥风。
最让她胃部痉挛的是那种姿态,那种完全超越理解范畴的、疯狂而原始的纠缠…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额头的冷汗沾湿了枕套。
不是幻觉。
那冰冷的触感不是幻觉。
那画面带来的冲击和恶心不是幻觉。
沈州那异常狂热的状态也不是幻觉。
那东西…
到底是什么?
时间在死寂和隐约的书房噪音中缓慢流淌。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只剩下偶尔从屋檐滴落的水滴声,嗒…嗒…敲在人心尖上。
这寂静比之前的狂风暴雨更让人心慌,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裹进了湿透的棉絮里,沉闷,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晚的眼皮终于开始发沉,意识模糊地将要沉入混沌的边界。
嘶啦…
一个极细微、极尖锐的声音,像钢针一样刺入她的耳膜。
她猛地惊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黑暗中,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嘶啦…嘶啦…
像是…极细极尖的指甲,或者更糟糕的东西,在反复地、执拗地刮擦着坚硬的玻璃表面。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微弱,却清晰得可怕。
是从书房方向传来的。
是沈州在做什么实验吗?
用工具刮擦镜面?
不!
那声音不一样。
那不是有规律的、带着研究目的的动作。
那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充满躁动甚至恶意的…抠抓。
嘶啦…嘶啦…
声音仿佛首接刮在林晚的神经上,让她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书房里,沈州的低语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声音。
林晚听到他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是脚步声,他好像靠近了书桌,声音带着研究者的专注:“表面声波共振?能量溢出的物理表征?不对,这频率…”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刮擦声也突然停止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几秒钟后——
“嗬…”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吸气声从书房门缝里钻出来。
那不是沈州平时会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扼住喉咙时艰难的喘息。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活的…”
沈州的声音响了起来,压得极低,嘶哑,扭曲,完全变了调,里面混杂着无边的惊骇和一种…
一种被恐怖深深吸引的、诡异的兴奋。
“它们是活的!在里面…动!繁衍!吞噬!天啊…那是什么…我看不清…不…我看清了…啊啊啊——看见我了!它看见我了!!”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最后变成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充满了极致恐惧下的崩溃!
出事了!
林晚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裂!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恐惧攫住了她,但一种更强大的、对沈州安危的本能担忧驱使着她。
她甚至忘了穿鞋,赤着脚,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猛地冲了出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
刺眼的白光从门缝里倾泻出来,在昏暗的客厅地板上投下一道锐利的光带。
她一把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门口,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成了冰。
沈州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但他坐姿极其怪异,身体僵硬地前倾,双手死死抓着桌子的边缘,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他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幅度大得连椅子都在发出咯咯的哀鸣。
他像是在抵抗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又像是在承受某种极致的痛苦。
书桌上,强光灯的照射下,那面青铜古镜就放在那里。
镜面,不再是之前蒙着厚厚灰雾、黯淡无光的样子。
它现在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令人不安的血黄色。
镜面像是变成了粘稠的液体,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幽深的、污秽的漩涡。
而在那漩涡深处,有无穷无尽的、扭曲蠕动的阴影在挤压、翻滚、纠缠!
那些阴影变幻不定,时而像是无数细小的爪牙,时而聚合成更庞大、更难以名状的轮廓,仿佛正试图从那血黄色的泥沼中挣扎出来!
然后!
咔嚓——嘣!
一声极其清脆又刺耳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那坚硬无比的青铜镜面,从正中心的位置,猛地崩开一道狰狞的锯齿状裂痕!
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贯穿了那污浊的漩涡!
紧接着,一股粘稠的、暗红的、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的液体,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活物,从那道可怕的裂痕中猛地涌了出来!
汩汩不绝,瞬间浸没了桌上摊开的古籍、图纸、沈州的笔记,又滴滴答答地淌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呃…呃呃…”
沈州的喉咙里发出被彻底扼住的、破碎的呻吟声。
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方式剧烈地抽搐、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地要从他这具皮囊里破壳而出!
皮肤之下,像是吹气般鼓起一个个游走的、活物般的包块!
时而变得坚硬冰冷,泛起冷冽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暗青鳞片;时而又窜出大片的、疯狂滋生的、色彩诡异艳丽的绒毛!
他的脖子猛地痉挛着向后仰,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摩擦声,又猛地拉长,似乎要挣脱头颅的束缚!
鳞片与绒毛在他皮下游走、争夺、搏斗,将他熟悉的人形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的轮廓在灯光下扭曲晃动,变得非人,变得恐怖!
“不…晚晚…跑…”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不清、掺杂着嘶嘶气流声的音节,那里面充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
林晚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淋到脚,西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却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一幕。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悠长、苍凉、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嘶吼,穿透了墙壁,隐隐约约从极远处传来。
紧接着,“嘶嘶嘶——”,某种大型爬行动物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吐信声,似乎在隔壁街区响起。
“咕……咕呜……”
诡异的、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鸟类哀鸣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仿佛沉睡了无数个纪元的古老生灵们,在这一刻齐齐苏醒了,正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从阴影里,从地底深处,发出它们回归的宣告。
整个世界,正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地堕入一个噩梦般的、巨兽横行的洪荒纪元!
林晚的目光无法从沈州那正在崩坏的身体上移开,巨大的悲恸和恐惧将她钉在原地。
就在这片混沌的轰鸣与嘶鸣声中,那面裂开的、淌着血的青铜古镜,镜面上那浑浊的血黄色漩涡忽然微微亮起。
几个扭曲的、仿佛是刚刚用最新鲜的血液书写而成的古老字符,从漩涡深处浮现出来,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红光,清晰地映入林晚彻底绝望的眼帘:
契约成立,下一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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