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内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远处,第七小队“清道夫”搜索的脚步声和仪器嗡鸣声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虽暂时远离,却并未消失,提醒着两人危机仅仅是被延缓,而非解除。
覆盖在皮肤和源印记上的冰冷淤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但林晚此刻却无比感激这份冰凉与恶臭。
它像一层脆弱的护盾,暂时隔绝了那几乎要将她变为明亮信标的能量波动,也隔绝了部分首接作用于精神的、来自镜厅本身的低语侵蚀,让她的头脑得以从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印记本身并未沉寂。在那层淤泥之下,灼热感依旧存在,并且转化为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固执的牵引感,如同一个无形的罗盘指针,稳定地指向废墟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感觉不再是混乱的躁动,而是一种…带着微弱共鸣的召唤。
“它…又在指引…”林晚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她抬起被淤泥覆盖的手臂,指向裂缝深处那看似被封死的岩石壁,“感觉…很强烈…从那边传来…”
渊皱紧眉头。
追兵在外,任何移动都意味着风险。
但固守死路同样等于坐以待毙。
他仔细审视着林晚所指的方向,那里似乎只有堆积的落石和扭曲的金属框架。
但他相信林晚的感应,尤其是在这种绝境下,任何可能的出路都必须尝试。
“跟紧我。”他低声道,再次拔出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和探查那堆障碍物。
几分钟后,当一块看似沉重的岩石被渊用力推开后,后面竟然露出了一个狭窄的、被掩盖的缝隙!
缝隙后面并非实心岩壁,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似乎天然形成的岩石隧道!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隧道深处吹出,带着与镜厅腐朽气息截然不同的、更加潮湿和…生机勃勃的味道?
“有路!”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没有犹豫,两人再次挤入这条更加狭窄的隧道。
隧道内壁粗糙不平,显然是自然形成,而非人工开凿。
向下行进了大约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滴声。
隧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让林晚和渊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被遗忘的地下桃源。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悬挂着许多散发着柔和白色或蓝色微光的苔藓和真菌,提供了主要的光源,虽然依旧昏暗,却比镜厅那冰冷的幽蓝光芒要温暖得多。
洞壁不再是镜子,而是的岩石,上面爬满了各种奇特的、不发光的蕨类和地衣。
一条地下溪流潺潺流过溶洞一侧,汇入一个小型的地下湖,水声淙淙,是此刻最动听的声音。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溶洞中的人迹。
沿着溪流和湖泊,搭建着数十个简陋却结实的窝棚,用的材料是打磨过的岩石、巨大的真菌柄、甚至某种兽类的皮革。
窝棚间,有人影在活动。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程度各异的异化特征——有的皮肤大面积石化,移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有的肢体扭曲变形,覆盖着黯淡的鳞片或几丁质甲壳;有的面部器官移位,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光泽,却透着一股麻木的疲惫,而非疯狂;还有一些孩子,身上也有细微的异化迹象,正蹲在湖边小心翼翼地用水。
有人在用变形的手笨拙地编织着蕨类纤维;有人在照看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苔藓,似乎在培育它们;还有人手持磨尖的骨矛,在溶洞入口附近警惕地巡逻。
这是一个…隐藏在镜厅最深处、挣扎求生的镜奴聚落!
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在这里建立了某种相对稳定、甚至带有一丝秩序的生活!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渊的胳膊。是敌是友?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巡逻镜奴的注意!
“谁在那里?!”一个头部几乎被灰白色角质覆盖、只剩下一双锐利眼睛的镜奴发出了沙哑的低吼,手中的骨矛瞬间对准了隧道出口!
其他镜奴也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紧张地望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警惕,还有一丝下意识的防御性敌意。
渊立刻将林晚护在身后,手中的步枪微微抬起,但并未首接指向对方,保持着一种戒备而非立即攻击的姿态。
“我们没有恶意!”渊的声音在溶洞中产生回响,“我们被司辰阁的‘清道夫’追杀,无意中逃到了这里!”
“司辰阁?!”、“清道夫?!”这两个词在镜奴中引起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和恐惧的低语,他们的敌意似乎更浓了。
就在这时,林晚手臂上那被淤泥覆盖的源印记,似乎因为离开了镜厅强干扰环境,或是靠近了这些同源者,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无法完全被淤泥隔绝的悸动!
一丝微弱的、却本质迥异的能量波动逸散开来!
那个角质头颅的镜奴猛地一震,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盯住了林晚的手臂方向,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源’?!‘母亲’的…气息?!这…这怎么可能?!”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所有镜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源?”
“母亲的气息?”
“她身上有印记?”
“如此…纯净?”
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仿佛看到传说印证般的敬畏与狂热?
一个年纪较大、脸上布满细密银色鳞片、眼神相对沉稳睿智的老者排众而出。
他示意其他镜奴稍安勿躁,然后缓缓走上前,目光极其复杂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两人,最终聚焦在林晚那沾满淤泥的手臂上。
“外面的旅人…”老者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稍稍安定的力量,“…你们穿越了镜厅的疯狂,来到了‘蕨光之巢’。能来到这里,即是‘母亲’的意志。尤其是你,孩子…你手臂上的…是‘母亲’的恩赐,也是枷锁。”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手臂上,那眼神混合着敬畏、渴望,以及一种深沉的、感同身受的悲哀。
“我们…没有恶意。”林晚鼓起勇气,声音依旧有些发抖,“我们只想…躲开那些追兵。”
“司辰阁的猎犬,从不放过任何猎物。”老者——似乎是一位长老——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憎恨,“尤其是,携带着如此…显眼‘礼物’的猎物。”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晚的手臂。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叹了口气:“我是银鳞,暂时负责照料这个巢穴。进来吧,至少这里的水和蕨光菇暂时是安全的。但你们的存在,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风险。”
他示意两人跟上,走向聚落中心。
其他的镜奴们虽然依旧警惕,但敌意明显减弱了,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尤其是对林晚。
溶洞内的空气而清新,带着苔藓和真菌的淡淡腥气,比镜厅舒适太多。
林晚和渊跟着银鳞长老,走过那些简陋的窝棚,看到镜奴们虽然生活艰苦,脸上带着苦难的痕迹,眼神麻木,却似乎保持着一种绝望下的秩序和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们来到一处较大的窝棚前,那里生着一小堆篝火,燃烧着那种散发着松香味的真菌,火上架着一个石罐,煮着某种浓稠的汤羹。
“吃吧,恢复些体力。”银鳞示意他们坐下,递过来两个粗糙的石碗,“然后,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是如何得到‘母亲’如此…强烈的关注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的手臂上。
坐在相对安全的篝火旁,捧着温热的石碗,林晚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和渊简单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由渊主导,谨慎地讲述了他们的经历——从林晚捡到镜子、沈州变异,到被司辰阁追杀、进入镜厅、遭遇各种危险,以及刚刚摆脱“清道夫”的经过。
他们隐去了关于“镜心”读取记忆的具体细节,只强调了第七小队对林晚志在必得。
听着他们的讲述,尤其是听到第七小队竟然深入镜厅追击时,银鳞长老和周围悄悄围过来的镜奴脸上都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和愤怒。
“那些刽子手…他们从不放弃…”一个手臂异化成螯钳的镜奴低声怒吼。
“你的同伴…那个变异者…”银鳞长老看向林晚,眼中带着同情,“…那是‘母亲’力量失控的悲剧,也是司辰阁罪恶的证明。在这里,很多人的遭遇与他类似。”
他的话让林晚心中一痛,但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连接感。
这些人,和她、和沈州一样,都是受害者。
“长老,”渊切入核心问题,“您刚才提到‘母亲’…那面镜子,到底是什么?‘源印记’又意味着什么?还有…‘心’?”
银鳞长老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情感,敬畏、恐惧、依赖、憎恨…交织在一起。
“‘母亲’…”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古老的回响,“…并非我们理解意义上的生命。它是…一种力量,一个概念,一个…从世界裂缝中坠入的、古老而破碎的意志。它渴望存在,渴望延伸,于是它选择了…共鸣。”
“那面镜子,是它的眼睛,也是它的门户。而‘源印记’…”他看向林晚的手臂,“…是被它选中、与之共鸣最深者的标记。拥有印记者,能感知它的低语,甚至…微弱地影响它的造物。”
“至于‘心’…”银鳞长老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凝重,“…那是‘母亲’力量在镜厅的核心凝结,是所有痛苦的源头,也是所有镜奴力量(如果能称之为力量的话)的源泉。它不断搏动,维系着这片扭曲的空间,也吸引并折磨着所有迷失于此的灵魂。”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孩子,你的印记如此纯净强大,‘心’必然会强烈地吸引你。但靠近它,无比危险。它可能赐予你力量,更可能…将你彻底同化,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
他的话未说完,溶洞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
负责警戒的镜奴发出了警报!
一个年轻的、耳朵异化成巨大蒲扇状的镜奴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银鳞长老!外面!‘清道夫’的信号…又出现了!他们在靠近我们的隐藏入口!”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刚刚获得的短暂安宁,瞬间被打破!
银鳞长老猛地站起身,脸色无比严峻:“这么快?!他们一定有更先进的追踪技术!”
他看向林晚和渊,眼神复杂无比,“巢穴不能暴露!我们必须立刻转移!你们…”他深吸一口气,“…跟我来!也许只有‘瞳’能暂时庇护你们,或者…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瞳?”林晚和渊同时问道。
“我们中最接近‘母亲’的人…”银鳞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敬畏与恐惧,“…也是唯一能一定程度‘安抚’镜厅愤怒的人。但她…很少清醒。”
危机再次逼近,唯一的希望,似乎指向了那个名为“瞳”的神秘存在。
(第25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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