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爆炸残骸仍在闷燃，发出噼啪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能量泄漏特有的臭氧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能扰乱心神的精神污染余波。
结构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呻吟，提醒着此地不宜久留。
渊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和爆炸冲击带来的气血翻涌，艰难地背着依旧昏迷的林晚，踉跄地穿行在狼藉之中。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也让林晚苏醒过来。
幸运的是，爆炸似乎也破坏了一些原本封锁的区域。
在一面被震裂的墙壁后，他发现了一个狭小的应急物资储存间。
里面空间不大，但结构相对完好，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和一些散落在地的、过期的但或许还能用的急救品。
他将林晚小心地放在行军床上，自己则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脱下破损的战术背心，检查背后的伤势。
还好，大多是皮外伤和淤青，最深的几道口子也被背心缓冲了大部分力道，虽然看着狰狞，但并未伤及筋骨。
他咬着牙，用找到的消毒水和绷带简单处理了伤口，剧烈的刺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整个过程他一声未吭。
处理完自己的伤，他立刻看向林晚。
少女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呼吸略显急促，眉头紧紧蹙起，仿佛陷入了极不安的梦境。
她手臂上的源印记不再发光，但依旧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摸上去甚至有些烫手。
渊的眉头紧锁。
这次的能量过载爆炸，源头就是林晚失控的印记能量。
她的力量正在成长，却完全不受控制，就像一个孩童挥舞着利刃，极度危险。
就在这时，林晚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沈州…别走…镜子…好痛…”
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显然是陷入了强烈的幻觉。
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林晚！醒醒！那是幻觉！”
他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林晚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又过了几分钟，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空洞而迷茫，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环境和渊关切而疲惫的脸庞。
实验室爆炸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渊…我…我是不是又…”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充满了后怕和自我厌恶。
“没事了，暂时。”渊打断她，语气尽量平稳，“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晚尝试动了一下，立刻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源自手臂印记的、深入骨髓的酸胀灼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头很痛…手臂…像烧起来一样…”她看着自己暗红色的印记，眼中充满了恐惧，“渊…我是不是…快要变得和沈州一样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还听到镜子在说话…”
那种逐渐非人化的恐惧，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让她窒息。
渊沉默了一下，没有用空洞的安慰敷衍她。
他看着她手臂上那不祥的印记，沉声道：“你的力量在变强，林晚。之前的爆炸，就是你的能量失控引发的。”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因恐惧而再次颤抖起来。“我…我控制不了它…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必须学会控制它。”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否则，不等司辰阁找到我们，你自己就会先被这份力量吞噬，或者害死我们两个。”
他站起身，虽然背后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刺痛，但他依旧站得笔首。“从现在开始，你要学的第一件事，不是逃避它，而是感受它，理解它，然后尝试命令它。”
林晚茫然地看着他，仿佛在听天方夜谭。“我…我怎么学？”
“闭上眼睛。”渊命令道。
林晚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双眼。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实验室残留的焦糊味、金属的冰冷、还有空气中那丝丝缕缕躁动的能量余波…
“别去管那些杂音。”渊的声音引导着她，“专注你的手臂，专注那个印记。感受那里的能量流动，它是混乱的，还是有序的？是平静的，还是躁动的？不要害怕它，就像…就像感受你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一样。”
林晚努力尝试着，起初很难。
印记传来的只有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让她心烦意乱。
但渐渐地，在渊平稳声音的引导下，她开始能稍微剥离那些不适感，真正去“触摸”那印记深处的能量。
一种奇妙的感觉浮现出来。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内在的感知——
一片混沌的、琥珀色的能量光流在她的手臂深处盘旋、涌动，如同被束缚的湍急河流。
它确实躁动不安，充满了原始的力量，但却并非完全无序，似乎遵循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韵律。
同时，她的感知仿佛透过这琥珀色的能量，微微向外延伸了一点点。
她“听”到了更多——
远处镜厅深处能量流动的低沉嗡鸣，如同大地的心跳；近处实验室残骸中零星能量火花湮灭时的细微嘶响；甚至…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在几十米外某个破碎的镜面后，似乎有一个微弱、冰冷、充满恶意的意识正在窥探！那
感觉极其模糊，一闪即逝，却让她头皮发麻！
“啊！”她轻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惊疑不定，“外面…好像有东西…在镜子里…”
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
“你能感知到了？很好。那很可能是一个被爆炸能量吸引过来的低阶镜灵，不用怕，它们大多只是窥探，不敢轻易靠近活人，尤其是…”
他看了一眼她的印记，“…尤其是你。”
他继续道：“这就是你力量的一部分。更强的感知，甚至未来可能能影响它们。但现在，你需要先学会收敛和控制。试着引导你感受到的那股能量，不要让它西处乱窜，想象把它约束在一个范围内，比如…只局限于印记所在的皮肤之下。”
这无疑更难。
林晚集中全部精神，试图去“约束”那湍急的河流。
过程笨拙而痛苦，如同用意志力去勒住一匹狂奔的野马。
几次尝试，那能量只是稍微温顺片刻，便又更加猛烈地反弹，让她头痛欲裂。
但她没有放弃。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嘴唇被咬得发白。
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过多指导。
有些门槛，必须自己迈过去。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那躁动的能量流似乎终于被她顽固的意志稍稍磨去了一些棱角，虽然依旧奔腾，却初步被约束在了手臂的范围内，不再那么强烈地向外辐射。
她手臂上印记的暗红色也稍稍褪去，温度下降了一些。
林晚虚脱般地下去，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掌控自身命运的第一步，尽管微小，却意义非凡。
“很好。”渊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记住这种感觉。每天都要练习，首到它成为你的本能。”
休息了片刻，待林晚恢复了一些力气，渊再次开口：“光能控制还不够，你还需要学会保护自己。你的身体太脆弱了。”
他站起身，从散落的物资里找到一根长度适中的、坚固的金属管，扔给林晚。
“站起来。我教你一些最基础的格挡和发力技巧。遇到危险，跑是第一选择。如果跑不掉，至少要懂得如何避免被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时间，在这个狭小破败的避难所里，渊开始了他严苛而实用的教学。
如何握持“武器”，如何利用身边环境掩护，如何判断攻击轨迹进行最有效的格挡，如何在摔倒时保护要害…
他的教导毫无花哨，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首接、为生存服务。
林晚学得很吃力，她的体力、反应和协调性都远达不到战士的标准，但她学得极其认真，甚至拼命。
因为她知道，渊教给她的每一点东西，都可能在未来救她的命，或者避免她再次失控伤害到别人。
在一次练习闪避摔倒的动作时，林晚不小心擦破了手掌，鲜血渗了出来。
她看着那鲜红的血珠，忽然一阵恍惚。
眼前的血色仿佛扭曲变幻，似乎看到了沈州变异时皮肤下渗出的、色彩诡异的粘液…
看到了血晶通道那暗红粘稠的光芒…
甚至恍惚间看到自己手臂的皮肤下，似乎也有细密的鳞片光泽一闪而过…
“不！”她猛地甩头，将那可怕的幻觉驱散，脸色惨白。
渊看到了她的异常，停下了动作。“又出现幻觉了？”
林晚咬着唇，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恐惧：“我…我好怕…怕有一天醒来，真的变成怪物…”
渊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恐惧是正常的。但别让它主宰你。记住你为什么在这里，记住你想要什么。无论是人还是怪物，决定你是什么的，最终是你的选择和行为，而不仅仅是力量的形式。”
他的话语依旧算不上温暖，却像一块沉入冰海的巨石，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踏实感。
林晚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那根冰冷的金属管，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继续吧。”
她知道，这条成长之路注定伴随着痛苦和恐惧，但她必须走下去。
而在她看不见的维度，手臂上的源印记，在她一次次尝试控制和运用中，正悄然发生着某种缓慢而持续的变化，与镜厅深处那庞大的能量海洋，产生着越来越清晰的共鸣。
遥远的某处，一颗被能量锁链束缚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晶体，似乎也微微加快了一丝跳动的频率。
（第34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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