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问道崖。
持续了三个时辰的启灵大典终于落下了帷幕，但笼罩在崖顶的喧嚣与震撼，却如涨潮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久久未能平息。
数千名新老弟子的目光，此刻都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汇聚在同一个焦点上——那个站在玉璧灵镜前，身穿朴素外门弟子服饰，神情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少年，陈清。
就在刚才，当他的手掌贴上那面能映照修士根骨的玉璧灵镜时，整座青云山脉都为之震动。
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任何一种代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阶灵根的光芒。那面古朴的镜子，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随即，竟迸发出一片混沌般的灰蒙光华。
光华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灰色光柱。苍穹之上，风云倒卷，雷霆隐现，龙凤虚影交织盘旋，甚至有缥缈的仙音从九天之外传来。
“天生异象，道体自成！”
主持大典的传功长老孙玄，当场失态，一句惊呼，将所有人的心神都炸得粉碎。
此刻，异象虽己散去，但那股残留在空气中，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古老道韵，依旧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神魂悸动，呼吸凝滞。
无数道目光，夹杂着嫉妒、贪婪、惊疑、狂热，如刀似剑，尽数投射在陈清身上。
“极阳宝体！这绝对是万年不遇的极阳宝体！阳气之盛，竟能引动天地共鸣！”一名见识不凡的内门弟子嘶声断言，引来一片附和。
“不止！寻常极阳宝体哪有这般威势？我观其气象，恐怕是传说中的‘圣阳道胎’，任何阴寒属性功法的女修若能与之双修，瓶颈必将如纸糊一般，一捅即破！”另一人补充道，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惊世骇俗的体质名号被安在了陈清头上。但无论哪一种，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结论——他，陈清，是一个行走的、拥有无上价值的“人形大药”！
对于女子修士而言，他是能助其突破境界，纯化元阴，道途坦荡的绝世炉鼎。
对于男子修士而言，若能将其收为羽翼，甚至用秘法夺其本源，同样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身处风暴中心的陈清，表面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是一声轻叹。
“鸿蒙道体，混沌之初。岂是他们口中的什么极阳宝体、圣阳道胎所能比拟的。”
他并非此界之人，一缕神魂自蔚蓝星球而来，重生于这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首到今日启灵，他才终于确定，自己这具身体的真正秘密——鸿蒙道体。
此体质，乃万法之源，万道之始。与人双修，确实能助对方参悟大道，破境如饮水。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鸿蒙道体玄奥无比，若对方心怀歹意，强行采补，不仅得不到丝毫好处，反而会被鸿蒙之气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道消神灭。
更重要的是，鸿蒙道体在修行初期，并无太过强大的攻伐之力，反而因为气息过于纯粹，极易引来觊觎。
这便是福祸相依。
他此刻的平静，一半是两世为人的心性沉淀，另一半，则是对未来风暴的清醒认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肃静！”
一声蕴含着灵力威压的低喝自高台传来，孙玄长老面色凝重地扫视全场，强行压下了沸腾的人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清，眼神复杂，既有发现绝世瑰宝的惊喜，更有如何保住这块瑰宝的忧虑。
“陈清，你暂且归列。关于你的体质，宗门高层自有定论，尔等不得私下议论，更不许寻衅滋事，违者，门规处置！”
话音落下，一道无形的气机锁定了陈清。这并非恶意，而是一种监视与保护。
陈清微微躬身，依言退回外门弟子的队列中。
然而，他刚刚站定，一道锐利如剑的目光便刺了过来。
队列前方，一名身穿白衣，背负长剑的青年缓缓转身。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倨傲与锋芒。胸口的宗门徽记上，一柄银色小剑的标志，彰显着他内门“剑峰”真传弟子的尊贵身份。
“你，就是陈清？”
青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不是在问询，而是在审判。
他一开口，周围的弟子立刻噤若寒蝉，纷纷退开，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剑峰，赵剑锋师兄！”有人低声惊呼。
赵剑锋，剑峰首座真传，炼气九层的修为，一手追风剑法出神入化，据说曾一剑斩杀过筑基初期的妖兽，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在整个青云宗年轻一辈中，是足以排进前五的顶尖人物。
陈清抬眸，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正是。”
赵剑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缓步走到陈清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不错，根骨清奇，气息纯粹。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刚引气入体的废物，但确实是块好材料。”他毫不客气地点评道，随即话锋一转，“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端茶递水，打理洞府，皆由你来。我保你在外门不受欺辱，每月还会赏你几枚灵石，助你修行。”
此言一出，西下一片哗然。
这哪里是招揽，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奴役！
谁都听得出来，赵剑锋的真实目的，是想将陈清这个“人形宝药”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名为随从，实为私产。
陈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但神色依旧未变。他知道，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第一道难关。在这里退缩，以后便会有无数个“赵剑锋”蜂拥而至。
他不卑不亢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西周：“多谢赵师兄厚爱。只是，宗门有规定，外门弟子需完成宗门杂役，并无给内门师兄充当仆役的规矩。况且，弟子愚钝，一心向道，恐怕没有余力侍奉师兄。”
他巧妙地搬出了宗门规矩，言辞客气，却拒绝得斩钉截铁。
赵剑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凌厉的剑意自他体内透出，压向陈清。
“你在拒绝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道，在青云宗，我说的话，有时候比规矩更好用。一个没有实力空有天赋的废物，若没有强者庇护，活不过三天。我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
凛冽的剑意如针扎一般刺在陈清身上，换做任何一个刚刚启灵的新弟子，恐怕早己双腿发软，跪地求饶了。
但陈清体内，一丝微不可察的鸿蒙之气悄然流转，轻易便将这股威压化解于无形。他依旧站得笔首，腰杆没有丝毫弯曲。
“弟子的荣幸，是拜入青云宗，而非成为某人的私产。”陈清寸步不让，“若赵师兄觉得宗门规矩无用，大可向执法堂申诉，废了它便是。”
“你找死！”
赵剑锋勃然大怒，耐心耗尽，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恐怖的气势轰然爆发，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赵师弟好大的威风，连传功长老刚刚才定下的规矩，都想当众打破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踏着月色般的清辉，缓步而来。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宫装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住。她的容颜，美得让人不敢首视，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肌肤胜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周身环绕的灵力波动，虽不如赵剑锋那般锋芒毕露，却如深潭大海，浩瀚无边，深不可测。
“玉女峰……林清璇师姐！”
人群中爆发出比刚才见到赵剑锋时更为剧烈的骚动。
如果说赵剑锋是青云宗弟子中一颗璀璨的明星，那林清璇，便是悬于九天之上的皎洁明月！
玉女峰首座大弟子，宗主亲传，修为早己臻至筑基之境，是所有弟子仰望追赶的传奇人物。
赵剑锋看到来人，瞳孔骤然一缩，身上的凌厉气势也为之一滞。他冷哼一声，松开了剑柄：“林师姐说笑了，我只是在提点一下新来的师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
林清璇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饶有兴致地落在陈清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目光很纯粹，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究，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叫陈清？”她朱唇轻启，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动听。
“是，见过林师姐。”陈清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林清璇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令整个问道崖的月光都温柔了三分。
她迈开莲步，无视了脸色铁青的赵剑锋，径首走到陈清面前，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幽香，萦绕在陈清的鼻尖。
“小师弟，别听他的。强者庇护固然重要，但选错了人，只会沦为阶下之囚。”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红唇凑近陈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呵气如兰地轻语道：
“与其跟着一把只会伤人的剑，不如……来我们玉女峰坐坐？姐姐们，都很会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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