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如同甘霖，滋润着孙悟空干涸了五百年的妖躯。
那道裂痕，在他日夜不辍的神念打磨和体内逐渐复苏的妖力内外夹击下，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一丝丝地扩大。
从最初只能渗入发丝般的灵气流，到如今己能涌入涓涓细流。
他的修为，也随之水涨船高。
虽然距离他全盛时期的“齐天大圣”仍有天壤之别，但对比数月前那连移动石块都费力的状态，己是云泥之别。
然而，力量的恢复，并未带来预期的平和，反而像是一桶油，浇在了他心中那团名为“仇恨”的烈焰之上。
魔猿观想，更是不断放大着他内心的阴暗面。
这一夜，月黑风高。
孙悟空并未像往常一样全力吸收灵气或打磨裂痕，而是将神念悄然延伸出去，覆盖了方圆数十里。
他在搜寻。
搜寻任何与“天庭”、“佛门”相关的气息。
像一头蛰伏的饿狼，磨砺着爪牙，渴望着血腥的滋味。
我的灵识感知到他的举动，并未阻止，只是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静观其变。
终于，他的神念在百里外的一处荒废山神庙中，捕捉到了两股微弱的气息。
并非正神，而是两个借着残破神像栖身、汲取些微人间香火愿力的……野神精怪。
一个似乎是狐精，另一个则是獾妖。
修为低微，不过刚化形不久，连人仙都算不上。
此刻，这两个小妖正对着山神庙残破的泥塑雕像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求山神老爷保佑，小的们早日得道，也好……也好有机会去天庭谋个差事，光宗耀祖……”
“听说那天庭的蟠桃，吃一颗就能长生不老……要是能尝尝该多好……”
它们的愿望卑微而可笑，却触碰到了孙悟空最敏感的神经。
天庭。
蟠桃。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被欺骗的愤怒，被镇压的屈辱，以及大闹天宫时未能尽兴的遗憾……种种情绪混杂着魔猿观想滋生的暴戾，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脆弱的理智。
“呵……天庭……蟠桃……”
孙悟空发出一声低沉而扭曲的冷笑。
百里之外，山神庙内。
正在虔诚祷告的狐精和獾妖，突然浑身一僵！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它们死死扼住！
它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见那残破的山神雕像，那双泥塑的眼睛，竟然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紧接着，一个充满无尽怨恨和嘲弄的声音，首接在它们灵魂深处响起：
“想去天庭？想吃蟠桃？”
“就凭你们这两只蝼蚁，也配？”
声音落下，恐怖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涌入两只小妖的脑海！
它们“看”到南天门崩塌，天兵天将如同下饺子般坠落。
“看”到灵霄宝殿被一根巨棒捅穿，玉帝狼狈逃窜。
“看”到自己被无数天兵撕碎，魂飞魄散！
“不——！”
凄厉的惨叫在神念层面回荡。
两只小妖的精神瞬间崩溃，妖魂在极度的恐惧和煞气侵蚀下，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黯淡、消散。
它们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现出了原形，一狐一獾，眼神空洞，己然魂飞魄散。
至死，它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招来如此恐怖的存在。
孙悟空收回了神念。
他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戮后的快意，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空虚和暴戾在胸腔中涌动。
这种远程虐杀弱小的行为，并未平息他的恨意，反而像毒品一样，让他渴求更强烈的刺激。
他转过头，看向我所在的黑暗，声音沙哑而扭曲：
“师父，它们……太弱了。杀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我平静的侧脸。
“弱者，生如草芥，死如微尘。它们的生死，本无足轻重。”
我的目光扫过远方，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那两具冰冷的兽尸。
“但你要记住，今夜你杀它们，并非因为它们有罪。”
“而是因为，你比它们强。”
“这个道理，放之三界而皆准。”
孙悟空身体微微一震，眼中血色翻涌。
“强者为尊……弱者……就该死？”
“不是该死。”我纠正道，语气淡漠如冰，“是弱，本身就是一种罪。”
“在天庭眼中，你是罪。”
“在如来眼中，你是罪。”
“而今夜，在那两只小妖眼中，你，便是它们的罪。”
我深深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着他被仇恨填满的心灵。
“你想不被视为罪，想不被随意审判、镇压……”
“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强到你可以制定规则，强到你可以……审判他们。”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的承诺。
彻底点燃了孙悟空眼中最后一丝迟疑。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尽管这动作在封印下显得如此可笑，但那迸发出的决绝与凶戾，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俺明白了，师父！”
“俺会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杀回天庭！强到可以掀翻灵山！”
“强到让这满天神佛，都在俺脚下颤抖！”
魔种，己彻底萌芽。
并开始向着黑暗的深渊，疯狂生长。
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转身，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
留下身后那尊在月光下喘息着、眼中燃烧着毁灭火焰的……未来魔主。
很好。
就是这样。
恨吧，怨吧，渴望力量吧。
当你强大到足以吞噬我的那一天。
你会发现。
我，才是你最终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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