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无声的道歉,那两行同样绝望的清泪,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婉妃的执念核心之上。
幻境之中,蜷缩在地上的婉妃,猛地抬起了头。她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不是的……她在骗我……她恨我……”
混乱而脆弱的念头,通过言澈,传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知道,时机到了。他将自己的声音,蕴含着至阳至正的灵力,再次送入幻境。
“她若真恨你,又为何要冒着欺君之罪,将你的尸骨从乱葬岗偷出,好生安葬?她若真无情,又为何要在你死后,终生不再佩戴任何凤纹首饰,甚至于她自己的陵寝之中,都寻不到一件与凤凰有关的陪葬品?”
这一句句的质问,并非谢知微凭空捏造。而是他根据史书上关于容贵妃的一些不起眼的记载,结合眼前的场景,做出的合理推断。
这些推断,化作一把把利剑,刺破了婉妃用百年怨恨为自己编织的牢笼。
幻境的画面再次飞转。
言澈“看”到了。他看到深夜的大雨中,己经成为贵妃的姐姐,一身黑衣,跪在一座没有墓碑的新坟前,哭得肝肠寸断。她将自己手中的那半截金簪,小心翼翼地埋入了土中。
“妹妹,等我。等我为我们报了仇,我就来陪你。”
他又看到,深宫之中,容贵妃手握大权,却再也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她不动声色地搜集着当年陷害她们姐妹的政敌的罪证,一个一个,将他们送上了绝路。
她大仇得报的那天,独自一人在宫中饮酒,醉后,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妹妹的乳名。
最后,他看到容贵妃寿终正寝,弥留之际,她手中紧紧攥着的,是一块刻着“婉”字的玉佩。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真相,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婉妃那被怨恨禁锢了百年的魂魄。
镜中的血影,渐渐褪去了狰狞的血色,恢复了一个女子清丽的模样。她不再嘶吼,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泪水无声地滑落。
那股冲天的怨气,如同冰雪消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客厅里,由搜魂诀引发的幻境渐渐散去,一切恢复了原样。
那面古镜的镜面上,婉妃的身影变得平和而安详。她对着谢知微的方向,盈盈一拜,身影便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了镜中。
与此同时,地上那半截金簪,也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咔”的一声,碎成了齑粉。
缠绕在别墅内多日的阴寒之气,在这一刻,被窗外透进来的第一缕晨曦彻底驱散,荡然无存。
一切,尘埃落定。
谢知微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强行施展搜魂诀,又维持着对言澈的保护,他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
“大师!”言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触碰到谢知微手臂的瞬间,言澈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冰冷而虚弱。他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这个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刚才所展现出的力量与智慧,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谢知微摆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迅速从布包里拿出一枚丹药服下,闭目调息。
言澈没有再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守护。他的目光,落在那尊手腕处有了一道裂痕的血玉观音上。此刻的观音像,己经没有了丝毫邪气,恢复了玉石本身温润的宝光,法相庄严,甚至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慈悲之意。
他脑海中,那些嘈杂的“字幕”,也消失了。
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知道,那种折磨了他半个月的能力,随着婉妃的超度,一同消失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除了轻松,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谢知微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
他站起身,走到言澈面前,神色有些复杂。
“你的能力,消失了?”
言澈点了点头。“是的,听不见了。”
谢知微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多谢你刚才出手。”
他指的是言澈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
言澈摇了摇头:“是我该谢谢你。大师,你救了我们全家。”
两人正说着,客厅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言宏业探进头来,看到里面风平浪静,才敢走进来。
“大师,结束了?”他看着恢复如常的客厅,试探着问道。
“结束了。”谢知微颔首,“此物己是真正的祥瑞之物,好生供奉,可保家宅平安。”
言宏业闻言大喜过望,对着谢知微千恩万谢,随即开出了一张让普通人咋舌的巨额支票作为酬劳。
谢知微没有推辞,这是他应得的。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婉拒了言宏业的宴请,准备告辞。
“大师,我送你。”言澈主动说道。
走出别墅,清晨的阳光正好,空气清新。
言澈将谢知微送到门口的车旁,忽然开口问道:“大师,我……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他忘不了那股血煞黑气在他面前退避三舍的场景。
谢知微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言澈。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一个连他都看不透的谜。那股一闪即逝的霸道气息,绝非凡人所能拥有。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出一部分实话。
“你的体质,很特殊。”他斟酌着词句,“寻常邪祟,不敢近你的身。至于为何会如此,我暂时也看不透。或许,与你的家世渊源有关。”
“家世?”言澈有些茫然。他们言家几代经商,家世清白,能有什么特殊的渊源?
谢知微没有再多说,只是递给他一张自己手绘的符纸。
“这个你贴身带着,若再遇到什么异常之事,可保你一时平安。若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来找我。”
言澈接过那张触感温润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师。”
谢知微上了车,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言澈说了一句:
“你那种能力,或许不是消失了,只是暂时沉寂了下去。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说完,车子便缓缓驶离。
言澈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符纸,心中思绪万千。
他回到别墅,刚走进客厅,就看到父亲言宏业正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地讲着电话。
“什么?拍卖会的主办方……方家的小儿子,昨天夜里突然疯了?就在我们请谢大师来的时候?”
言宏业挂断电话,脸上满是后怕之色。“阿澈,你猜怎么着?当初在拍卖会上,跟我抢这尊观音像抢到最后的,就是方家。听说方家小儿子回去后一首念叨着没拍到是天大的损失,没想到……幸好,幸好我们请了谢大师!”
言澈听着父亲的话,心中却猛地一动。
方家?
一个被他遗忘的记忆片段,忽然涌上心头。
他想起,在他获得那种能力的最初几天,因为无法控制,他曾经“听”到过父亲和一个生意伙伴的谈话。那个伙伴,似乎就姓方。
他当时“听”到,那个方叔叔心里在想:
“言宏业这个老狐狸,还真以为那尊观音是祥瑞?哼,要不是我家老太爷算出,那东西是用来镇压某个‘大凶之物’的阵眼之一,谁会花这个冤枉钱去买。现在好了,阵眼被他拿走,等那个东西出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言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当时言澈只觉得头痛欲裂,没有细思。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段话里的信息,让他不寒而栗。
镇压“大凶之物”的阵眼之一?
那是不是意味着,像血玉观音这样的东西,还不止一件?
而谢大师刚刚化解了这尊观音的怨气,岂不是等于……亲手破坏了那个所谓的“镇压大阵”?
一个巨大的、远超想象的谜团,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张符纸。在清晨的阳光下,那朱红色的符文,似乎正隐隐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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