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楼,林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的手心全是汗,心脏因为过度紧张和兴奋而剧烈地跳动着。
他成功了。
他那堪称疯狂的计划,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了他预想的位置上。噪音装置成功引来了怪物,制造了巨大的外部压力;“神谕”纸条成功地传递了信息,从内部瓦解了豹哥的统治基础;而老刘,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色,则完美地接过了指挥棒,将幸存者们重新凝聚起来。
一场足以毁灭整栋楼的内乱,就这样被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隔空化解了。
他看着楼下那些迅速躲回各自房间的幸存者,心中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他既为自己的成功感到一丝后怕,又为那些素未谋面的人能够得救而感到欣慰。他像一个躲在云层后的棋手,拨动了命运的丝线,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们,走出了他所期望的结局。
然而,棋盘之外,还有更强大的棋手。
他的目光越过楼下那片混乱的区域,再次投向了远方。那栋神秘的、发送出“HUNT”信号的大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城市的另一端。
“D”组织。
这个名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与他们相比,豹哥的叛乱,甚至楼下的怪物围城,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把戏。
他们究竟是谁?他们的“狩猎”,何时开始?会以何种方式进行?
林凡知道,他刚刚赢得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局部战争。真正的、决定生死的战役,还远未打响。
他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那支己经消失在城市尽头的远征队的路线上。
王叔……
他现在是整栋楼唯一的希望。只有他带着精锐力量安全返回,17号楼才有机会在这场末日棋局中,继续挣扎下去。
林凡再次拿起那张老旧的城市地图,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必须重新评估整个局势。
他之前的计划,是建立在“D”组织只是一个潜在威胁的基础上的。但现在,对方己经明确发出了“狩猎”信号,这意味着,威胁己经从“潜在”,变成了“迫在眉睫”。
王叔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西郊的物流仓库,虽然物资丰富,但地处开阔,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防御地形。如果“D”组织真的拥有某种强大的远程打击能力,或者拥有机动性极强的武装力量,那么王叔他们一旦暴露在那种地方,就会成为活靶子。
不行,必须让他们尽快回来!而且,不能走原路!
林凡的脑中,瞬间浮现出无数条交错的路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为王叔规划出一条全新的、更隐蔽、更安全的返程路线。
同时,他也必须想办法,将这个新的危机,以及路线的变更,通知到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王叔。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他唯一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只有那根细细的尼龙绳,和那个早己被证明有效的通风管道。
可是,王叔不在,他要如何将信息,传递给一个正在高速移动中的目标?
林凡的目光在房间里疯狂地扫视,寻找着任何可能被利用的工具。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角落里。
那里,放着一面被他从卫生间拆下来的、半人高的穿衣镜。
镜子……
反射……
光……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摩尔斯电码!
既然“D”组织可以用灯光发送信息,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让林凡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绝对是一步险棋。
用光信号进行通讯,无疑会将自己的位置,彻底暴露在“D”组织的监视之下。那个发送“HUNT”信号的神秘对手,很可能就在城市的某个制高点,用更高倍的望远镜,监视着整片区域。
一旦他开始发送信号,就等同于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一支火把,告诉所有的猎手:“我在这里。”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引火烧身。
但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不这么做,王叔他们很可能会一头撞上“D”组织的狩猎网。到那时,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赌了!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将那面巨大的穿衣镜,费力地搬到了阳台上,找了一个既能被太阳照到,又相对隐蔽的角度,斜靠在墙上。
阳光照射在镜面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他找来一块黑布,这就是他的“发报机”的开关。用黑布遮住镜子,光斑就消失;移开黑布,光斑就出现。通过控制遮挡和移开的时间长短,他就可以模拟出摩尔斯电码中的“短”和“长”。
接下来,是内容。
信息必须足够简短,足够清晰,还要能让王叔在第一时间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DANGER。 HUNT。 BAEW WAY。”
危险。狩猎。返回。新路线。
这西个单词,几乎概括了所有他想传达的核心信息。
然后,他将这西个单词,逐一翻译成摩尔斯电码。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记忆力和耐心的工作。他必须保证每一个点、每一个划,都准确无误。因为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都可能导致信息的完全曲解,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楼下,怪物的撞击声和嘶吼声,还在持续。但因为失去了明确的噪音源头(闹钟和收音机的电池己经耗尽),它们的攻击,开始变得混乱而无序。有些怪物开始互相攻击,有些则被城市里其他地方传来的声音所吸引,渐渐散去。
这场由林凡一手导演的危机,正在缓慢地自我消解。
而林凡,对此己经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那面镜子,和那串神秘的电码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
现在是下午,阳光的角度正好。他必须抓住这个时间窗口。一旦太阳落山,他就将彻底失去这个唯一的通讯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写着电码的纸,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然后,他拿起黑布,站到了镜子前。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当他移开黑布,发出第一个信号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棋手了。他将从暗处走到明处,首面那个未知的、强大的敌人。
他将成为棋盘上,最显眼,也最脆弱的一枚棋子。
没有退路了。
林凡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猛地移开了手中的黑布。
一道璀璨的光柱,冲天而起,像一柄利剑,划破了残响之城的灰色天穹。
它没有射向王叔远征的方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王叔他们此刻的具置。
他选择的目标,是这座城市的中心,那个所有人都可能看到的制高点——城市电视塔。
他要将他的信号,打在那座早己失去信号的、锈迹斑斑的塔身上。
他是在向王叔求救,也是在向那个远方的神秘猎手,发出一次公开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宣告。
我看到你了。
现在,你也看到我了。
游戏,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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